徐羨之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慮:“你這是做什么?多管閑事嗎?且不說你只是個小小的里正,就算你今天可以護(hù)得了幾家,還能天天護(hù)嗎?再說了,這些人來了京口,總要生存,要找事做,你有事可以讓他們做嗎?”
劉裕咬了咬牙:“朝廷自有法紀(jì),流人自有辦法安置,我不能讓他們上當(dāng)受騙,成了他刁家的仆役!若是新來的人都給這樣對待,那不用兩年,這京口就真成了他姓刁的了!”
他說著,轉(zhuǎn)身大踏步地就向著南邊走去。
濤聲依舊,剛才還人聲鼎沸的渡口,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京口不大,刺史府所在的郡治更是一個小縣城,一丈多高的黃土城墻,加起來也不過四五里周長,以至于城里沒有多少居民,幾條尋常巷陌,數(shù)株斜陽草樹。
劉裕健步如飛,在這青石板鋪成的小城道路上急走著,兩邊的鋪子里不時地有店家和熟人跟他打招呼,他卻置若罔聞,徑直就向郡守府方向走去。
因為,他已經(jīng)隱約看到,有不少人圍在那大堂的外面,伸長了脖子向里看呢,顯然是有事發(fā)生。
就在劉裕走過的一家掛著“臨江仙”牌號的酒肆里,二樓的一處視野開闊的雅座之上,剛剛離開渡口的楊林子和劉林宗,相對而跪坐在兩張榻上。
他們面前的小幾之上,溫火煮著一壺青梅酒,酒香四溢,混合著兩碟鮮魚膾的味道,讓人食指大動。
而劉林宗的目光伴隨著窗外道上的劉裕,移向了幾十步外的刺史府,他微微一笑:“看來有好戲要上演了?!?/p>
劉裕排開眾人,向著刺守府內(nèi)走去,這些圍觀的民眾有些本能地想要回頭叫罵,可一看是劉裕這條滿身橫肉的大漢闖入,全都紛紛讓開。
本來還堵得水泄不通的郡治門口,竟然自然而然地分開了一條通道,讓劉裕一個人擠了進(jìn)去。
直到他那昂揚(yáng)挺拔的身軀消失在門內(nèi)時,這條通道才重新合上,而看熱鬧的人們也發(fā)出一陣紛紛的議論。
“這人誰啊,看樣子是個壯士,進(jìn)去想干嘛?”
“嗨,老李,你連此人都不認(rèn)識么?這可是大名鼎鼎的蒜山鄉(xiāng)的里正劉裕啊。”
“什么?就是那個號稱拳橫腿霸的京口劉大嗎?兩屆武魁首的那個?”
“是啊,就是他!我去年的時候看到他領(lǐng)著鄉(xiāng)人跟九里坡的鄉(xiāng)民械斗,他一個人打趴了對面十七八條壯漢子,可真的是厲害呢?!?/p>
“嘖嘖嘖,劉寄奴的名字,我也聽過,不過他真有那么厲害嗎?我不信。”
“噓,小心點,不熟的人別叫他的小名,不然說不定會挨打的,上次白家溝的白老三在背后說他從小給遺棄,就給他一拳打得暈了過去,差點眼睛都瞎了呢!”
劉裕卻是沒心思聽背后的這些個議論,他的面沉如水,雙拳緊握,直入庭院,這刺史府的大堂之外,乃是一處寬闊的庭院,足有百余步寬,兩邊是辦理各種公文的廂房,而中央則是大片的空地。
這片空地上,都可以跑馬射箭了,一邊十余個箭靶已經(jīng)被收到了靠墻角的地方,而中間則擠滿了密密麻麻的北方流民。
百余名州郡中的吏員與刁家護(hù)衛(wèi),正在極力地把這些人推來推去,吆喝著讓他們遵守秩序。
劉裕在上午見過的州中從事劉毅,這會兒就在指揮著手下的人維持秩序,而魏詠之、檀憑之和孟昶這三人正站在最前面,和其他的十幾家北方流人一起,面紅耳赤地在跟他爭著什么。
假節(jié)在手大權(quán)有
大堂之上,一個白面微須的中年漢子,身著官袍,大喇喇地跪坐在刺史的大位之上,他的鼻翼兩側(cè),兩道法令紋如同刀刻一樣,伴隨著他那雙陰冷的眼睛,目光四處流轉(zhuǎn),冷冷地看著庭院之中發(fā)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