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南哈哈一笑:“是么?上次君川之戰,來援助你的是天師道的那群牛鼻子,難道他們國事為先了?劉裕,我說過,現在有太多人恨你,巴不得你死,而你這回自陷險地,就是給他們的最好機會。在北府軍中,有玄帥看著,也許他們害不了你,但這次,你違令守城,要想黑了你,就容易得多了。”
劉裕冷冷地說道:“我不會給他們這種機會的,在壽春城中,一切由我掌控,實在是援軍和糧草不濟的話,我會考慮突圍。”
慕容南嘆了口氣:“如果是士氣高昂,補給充足,都能吃飽肚子的時候,突圍自然沒有問題,可是如果真的到糧盡援絕的時候,還能輕松突圍嗎?而且到時候突圍,勢必要拋下大部分的軍士與民夫,你舍得嗎?”
劉裕斬釘截鐵地說道:“沒什么舍不得的,守城的時候就作好了戰到最后一兵一卒的打算,如果是為了爭取勝利,那沒有人是不可以犧牲的,這里就是我們的戰場,即使是最后要撤離,我也一定會是最后離開城池的那一個。”
慕容南的臉色一變:“什么,你最后才離開?”
劉裕點了點頭,正色道:“是的,是我讓大家留下來的,如果壽春真的守不住,需要放棄的話,那請你帶著你的部下打先鋒,殺出一條血路,而城中的軍民繼之,至于我,會親自斷后,為你們擋住追兵。”
慕容南搖了搖頭:“古往今來,沒有主將親自斷后的事情,劉裕,就算突圍,你也應該帶著大家一起走,怎么能留在最后?”
劉裕搖了搖頭:“我并不是城中的主將,徐將軍才是,我只是一個留著他守城的北府軍幢主而已,我的生死并不重要,如果城池失守,那我愿意為了大家的撤離獻出自己的生命。”
慕容南急得一跺腳:“劉裕,你怎么能這么想呢,你的生命比普通士兵的要重要太多,要珍惜自己啊。”
劉裕微微一笑:“有誰的生命不重要呢?為什么要為了自己的性命,就讓別人送命?這不是我的風格,慕容,你最好也不要有這樣的想法。”
慕容南嘆了口氣:“劉裕,我真不知道你的腦子里是怎么想的,怎么會有人把自己的命看得不如別人重?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呢。再說了,這壽春城中的普通士兵的性命,跟你這樣的大才,有著美好未來的人,能比嗎?別忘了,王妙音還在巴巴地等著你呢。”
劉裕搖了搖頭,神色堅毅:“是的,我有我的未婚妻,但其他的軍士和民夫們也有他們的家人,妻兒,父母,也同樣有人在等著他們回歸的,這點上,妙音和那些普通軍士的家人,也沒有區別!”
說到這里,劉裕上前一步,看著慕容南,正色道:“慕容,如果我真的死了,希望你可以把我的這個續命縷帶回給妙音,告訴她,不要再等我了。我們的緣份,來生再續!”
氐秦援兵夜入營
慕容南突然狠狠地一甩手,轉身就走:“要給,你自己給她!劉裕,你記住,我要你活著,好好的活著,你不是為你一個人而活!”
劉裕看著他的身影漸漸地遠去,一縷淡淡的脂粉香氣鉆進了他的鼻子里,他的鼻子抽了抽,嘆道:“這慕容兄弟什么都好,怎么就偏偏喜歡抹這些玩意?是不是因為胡人吃羊肉多了膻味重,才要用這個來掩蓋呢?”
不過他很快想到,也許慕容南說得有道理,本來只想完成了這次護衛聯姻的任務,讓這壽春城能成為擋住秦軍攻勢的第一線,為北府軍的集結出征爭取時間,可現在弄成這樣,自己身陷險境,那些嫉妒自己的人,在后方還不知道要做多少手腳,自己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嗎?
一想到這里,劉裕的神色不免黯然,他的心里有個聲音在吶喊著,我這樣做,真的是正確的嗎?
一陣悠揚的軍號之聲,從城外遠處響起,劉裕的臉色一變,看向了城北方向,約二十里外,一條長龍也似的火線,正迅速地向著星羅棋布的秦軍營地接近,而秦軍營中爆發出了陣陣歡呼之聲,剛才還在響徹的哀樂,頓時消失不見,劉裕的心中一動,嘴角邊勾起了一絲微笑,喃喃地自語道:“很好,秦軍的援軍,終于來了,你們的下一次攻勢,也快了吧。”
說到這里,他的劍眉一挑,轉身對著三十多步外,正縮在城樓的角落里,打著瞌睡的朱齡石大聲嚷道:“齡石,別睡了,快起來,召集所有軍官迅速軍議!”
秦軍大營,到處是歡聲笑語,剛才還沉悶壓抑的悲傷氣氛,隨著源源不斷的步騎混合部隊從后營的大門進入,而一掃而空,新來的兵馬,人如龍,馬似虎,個個膀大腰圓,盔明甲亮,一看就是精銳的部隊,而他們一路行來,幾乎沉默不語,安安靜靜,只有行進時的馬蹄聲和甲葉撞擊的聲音,在這夜空中回蕩著。
中軍的一處高丘之上,苻融一身大鎧,與梁成并肩而立,梁成的眉頭仍然緊鎖,一言不發,苻融搖了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成,知道你初戰不利,也許我們都低估了壽春城的防守,也低估了那個劉裕,所以收到你的軍報之后,我就連夜帶兵趕來了。這八萬步騎,乃是從關中和洛陽抽調的精銳部隊,除了我們氐族外,還有鮮卑,丁零,匈奴,羯族的兵馬,俱是各族精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