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嘴角勾了勾,他知道,楊秋說的這些也是事實:“進了中原,自然要按中原的這套,不能繼續跟以前草原上一樣了,這是正常的事,總不能說讓你們務農種田,就是對不起你們吧。你們不可能把中原變成草原。”
楊秋恨恨地說道:“可這不公平,漢人十丁抽一,輕徭薄賦,而我們氐人卻是有戰事就得盡戶出丁,打贏了也沒什么好處。就象我們部落,參加了滅燕之戰,滅代之戰,幽州的苻洛謀反,我們也出兵平定,可是立了這么多功勞,卻沒有任何賞賜,這公平嗎?”
慕容南冷冷地說道:“沒有賞賜?不是吧,我記得你楊大首領每次都是論功行賞,給予官爵的啊?!?/p>
楊秋的臉色微微一變,轉而哈哈一笑:“那只給了我一個人一些虛官而已,平時還不是讓我在穎川那里管理我的部眾么?看起來我有個將軍名號,實際上仍然是個部落首領而已,憑什么他們漢人就可以入朝為官,我們氐人立了功還是不能享受榮華富貴?這可不是我一個人有怨氣,就是去年在幽州起兵的苻堅宗室,還是他的堂兄弟呢,不也是因此而一怒起兵嗎?”
劉裕勾了勾嘴角:“說了這么多,楊首領是平時就對苻堅有諸多不滿,所以這次苻堅又要你們部落盡戶出丁,全體男子都要上戰場,你們怕給晉軍消滅,所以就干脆叛秦來投,是不是?”
楊秋點了點頭:“正是如此。這點我跟駐守彭城的田洛田將軍也說過了,是他開了路引文書,我才能一路到此的?!?/p>
他說著,從懷里摸出了一卷絹帛,遞向了劉裕。
劉裕接過這道絹帛,在手中展開,后面的印章和簽字,還真的是田洛的筆跡,這是他跟著劉穆之在北府軍帥府處理過一些塘報時看過的,并非偽造。他點了點頭,把絹帛收入懷中,直視楊秋的雙眼:“那么,你們就這樣叛秦了,在秦國的家人怎么辦?苻堅又如何知道你們有沒有幫我們對付他呢?”
言語之間多試探
楊秋嘆了口氣:“如果我們戰死了,那我們的妻兒也會給分賞給別人為奴,沒有什么區別,苻堅既然要我們當先鋒,那活著的機會不會太大,不肯跟我們走的,這次我沒勉強一起來,現在跟我來的,都是不愿意繼續留下來給苻堅賣命的人,他們回去后會說,我們是中了晉軍的伏擊,戰死了。”
慕容南冷冷地說道:“有這么容易騙過嗎?一兩千人就這么沒了,他們卻是無傷無病地回去,我要是苻堅,怎么會相信?”
楊秋哈哈一笑:“上次俱難和彭超的六萬大軍,不也是幾乎沒回去幾個嗎?這又有什么奇怪的?苻堅又沒看到我們的戰斗,只是軍出而不返,他是不會因為這個而治罪的。”
慕容南冷笑道:“若是苻堅攻擊得手,滅了大晉,你們的事情也不可能隱瞞得住的?!?/p>
楊秋勾了勾嘴角:“所以我們也想盡自己的一份力,讓大晉能打退苻堅的這次攻擊,保住了大晉,才是保住了我們的命?!?/p>
劉裕的心中一動,說道:“你們有什么辦法嗎?”
楊秋正色道:“我們畢竟在秦軍中效力多年,氐族軍隊的戰法,軍制,情況,都是一清二楚,雖然我的手下已經厭倦了戰爭,不想再打打殺殺,但是我可以為徐將軍,或者是你的上司們提供這些情報,在與氐軍作戰時,可以給你們提供一些建議,有了這些情報,加上你們北府軍這樣厲害的軍隊,一定可以打敗秦軍的!”
說到這里,楊秋微微一笑:“秦軍雖然有百萬之眾,但是兵力分散,連我這樣的老氐人都不愿意為之效命,更不用說是其他的異族了,真正想打的,朝廷上下也就苻堅等少數幾個人,就連陽平公苻融等重臣宿將,都是全力反對呢。”
劉裕勾了勾嘴角:“這些軍國大事,要等將軍們定奪,楊首領,實話告訴你吧,我并不是徐元喜將軍,而是北府軍老虎部隊的一個幢主,這回來壽春公干,你們突然前來,我們不知是敵是友,所以奉了徐將軍之令,前來查探,既然你有田洛將軍的公文和官印,那我可以引見你給徐將軍?!?/p>
楊秋先是一愣,轉而怒道:“什么,你竟然敢騙我!”
劉裕冷冷地說道:“敵友未明,自然不能說實話,不經過這番甄別和試探,我又怎么可能輕易地引你去見徐將軍?!”
楊秋咬了咬牙:“你一個小小幢主,有何資格來鑒定我說的話是真是假?”
劉裕微微一笑:“因為我和田洛將軍還有一番交情,他的字,我認得,這可比那個官憑公章更有說服力,再說了,淮北現在還在我軍的手中,沒有田將軍的許可,你是不可能這么輕易地繞過我方前線,直到壽春的?!?/p>
說到這里,劉裕頓了頓:“還有,你們的軍隊前來之時,并不是全速奔馳,只從你們頭頂上的這些煙塵就可知,楊首領,如果我們真的視你們為敵的話,就不會給你說話的機會了。”
楊秋倒吸了一口冷氣:“什么,你們,你們也會看塵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