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大步向前而行:“慕容蘭如果想走,早就走了,也不用等到現在,更不用說,現在她的孩子還在城內,作為一個母親,她是不會在這個時候離開的。你現在要做的,是趕緊給我找三千個女人和小孩,明天我用得著。”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還有,給我找一萬根四丈長的粗麻繩。”
一刻鐘之后,廣固,北門外。
慕容蘭一身皮甲,眼中帶著淡淡的憂傷之色,看著裝著張老夫人尸塊的一輛牛車,被幾個北府軍士趕向了長圍之內,而劉裕偉岸的身軀,與王妙音并肩而立,三人就這樣面對面地站在長圍與城門之間,大約離城墻四百步左右的地方,慕容蘭輕輕地嘆了口氣,眼中隱有淚光閃現:“是我害了張老夫人,我不應該帶她來廣固的。”
王妙音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憐惜之色:“這不怪你,世事無常,這種事情誰又料得到呢?”
說到這里,她頓了頓,看向了慕容蘭的小腹:“孩子一切安好嗎?”
慕容蘭抬起頭,看向了沉默不語的劉裕:“這個問題好像應該你來問才對。”
劉裕咬了咬牙:“南燕公主慕容蘭,我現在是晉國的車騎將軍劉裕,率王師來討伐你們,別的事情,我都不想提。三千石的糧食我已經放在這里,你可以接收了。”
慕容蘭冷冷地說道:“我得感謝劉將軍,你這些糧草,能救城中很多人的命。不過,這對你攻城可沒什么好處,也許,我應該提醒你一句,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劉裕搖了搖頭:“我的敵人,只是黑袍,還有死不懺悔的慕容氏一族,南燕的百姓并不是我的敵人,滅燕之后,他們也會成為大晉的子民,我會保護他們的,所以,現在我也不想靠著斷糧和餓殺,讓他們作無謂的犧牲。慕容蘭,三天之后,就要大戰了,到時候刀劍無眼,玉石俱焚,我知道跟黑袍提是沒有用的,但是請你念在蒼生無辜,可以把城中的百姓,尤其是婦孺放出。”
慕容蘭輕輕地嘆了口氣:“你以為這城中的事,我還作得了主,甚至說得上話嗎?如果我能作決定,剛才張老夫人,也不會慘死了。”
城下之盟求退兵
劉裕輕輕地嘆了口氣,看著眼中隱有淚光的慕容蘭,輕聲道:“這不是你的錯,都是黑袍,他…………”
慕容蘭抬起了頭,臉上恢復了平時的鎮定與英氣:“他是現在廣固城中的主帥,是抵御你的大軍入城的首腦人物,也是全城軍民活下去的希望所在。雖然他殘忍,無情,但在這個時候,這種做法是必須的。就象劉裕你,如果處在這個位置上,也會做同樣的事!”
王妙音的臉色微微一變,沉聲道:“慕容蘭,你怎么能說這樣的話?這忠奸善惡,大是大非你都不管了嗎?”
慕容蘭搖了搖頭:“人都是有立場的,現在我們之間就是立場相對,對你們的忠就是對我們的奸,對你們的善就是對我們的惡。你若真的是想計較這些,那請問今天這事是誰造成的?若不是你們帶張綱出來巡城,又怎么會有后面的這事發生?”
王妙音冷笑道:“這么說來,你是鐵心要跟黑袍一起,跟我們為敵到底了嗎?慕容蘭,你太讓我失望了,我本以為你會在這個時候棄暗投明,和我們一起聯手除掉黑袍,救你城中軍民于水火呢!”
慕容蘭看向了劉裕:“救城中軍民于水火?那麻煩你們現在就撤軍歸國吧,這才是救我城中幾十萬軍民于水火的唯一辦法。”
劉裕輕輕地嘆了口氣:“阿蘭,黑袍不死,戰亂不休,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我不是要有意地為了自己的野心或者功業而征戰,而是要為包括鮮卑民眾在內的天下百姓謀福利,只有把黑袍,天道盟這樣的野心家給鏟除,這世上才有太平,這點我們原來不是有過共識的嗎?”
慕容蘭搖了搖頭:“那是在戰前,雙方還沒有結這么深的仇恨,可這一仗打了這么久,兩邊將士死傷無數,臨朐城的十萬鮮卑將士尸骨,廣固城下這兩萬多晉將將士的性命,已經讓兩邊的仇恨變得不死不休,就是你,不肯退兵,也恐怕是有軍心士氣的考慮吧,這個時候就算是你也不能阻止你的部下復仇的怒火!”
王妙音冷冷地說道:“這些都是黑袍挑起戰爭的結果,再要擴展開來,也是你們胡人入侵中原,壓迫漢人百姓長達百年的夷夏仇恨,現在全燕國的鮮卑人都躲在這廣固,而漢人則全部倒向我們大晉,這不就是人心所向嗎?你們是在為幾十年來對漢人的壓迫和奴役在還債,而不是我們不放過你們!”
慕容蘭冷笑道:“是么,王皇后這么義正辭嚴,那現在大晉國內的天師道復叛,是不是也是你們這些世家高門百年來壓迫和奴役底層民眾而遭遇的報復呢?”
王妙音的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劉裕輕輕地嘆了口氣,擺了擺手:“好了,事到如今,逞這口舌之利,毫無作用。阿蘭,你特意前來,除了要送別張母外,也是想要跟我議和嗎?”
慕容蘭幽幽地嘆了口氣:“老實說,黑袍也好,慕容超也罷,他們可沒給我什么議和的任務,但是我自己想來,我想為全城的民眾,也為你這十萬大軍,懇求你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