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穆之淡然道:“既然你是要人建功立業,又不能改因功得爵這個基本規則,那就只有用權術來制約這些高層大將了。妙音,你同意我的觀點嗎?”
王妙音點了點頭:“不錯,讓各將各擁一部,獨立領軍,然后你作為大帥,居中處于調停之位,不讓一人明顯崛起,如此平衡,讓人人覺得有上升的希望,自然盡力,不讓一個人有讓眾人服氣,依附的地位,就象當年的你一樣,這樣互相之間形成制約,不至于威脅你的位置。等到天下平定之時,則讓他們出將入相,進入朝堂,離開軍隊,這樣對他們,對你,對國家都是好事。”
劉裕勾了勾嘴角:“當年謝家,相公大人就是這樣對我們新入北府的這批人嗎?”
王妙音搖了搖頭:“對別人是這樣,對你不是,因為你完全沒有功名之心,不象劉牢之他們,所以相公大人是刻意地提拔你,拉攏你,甚至我…………”
說到這里,她粉臉微微一紅,轉而說道:“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但事實證明,這招并不可行,你在謝家的扶持下,脫穎而出,后來就成了我們無法掌控的人物,反過來可以掌控整個北府,讓謝家聽你的命。之前的劉牢之也是,本來當年他也是和高素,何衡,田洛諸將地位相當,但因為戰爭中太過突出,給王恭相中起復為北府主帥,讓他有了野心反過來奪走了北府軍,我謝家從此徹底失去了對軍隊的掌握,這兩個教訓,你以后一定要銘記在心。”
細數二賊分歧事
劉裕的心中一熱,王妙音看著自己的眼神之中,情真意切,絕色的美顏之上,寫滿了關心,又有一絲淡淡的憂傷,顯然,她這話是出自肺腑,源于愛。
劉穆之輕輕地咳了一聲,讓二人從四目對視的凝眸狀態解脫了出來,只聽他的聲音在劉裕的耳邊響起:“這種制衡之術,帝王心法,是必須的,寄奴,你以后恐怕得適應這些,妙音她熟諳這些頂級世家幾百年來的制衡之法,在這方面,你真應該多聽聽她的。”
劉裕點了點頭:“有你們幫我,真的是太好了。從這次開始,我得試著放權,讓鎮惡他們多發揮。他的這個提議,應該讓他執行,至于效果如何,用事實來說話。”
劉穆之正色道:“我上次其實也是內心同意他的這個想法,但是我知道你出于仁義和收拾人心的原則,一定不會同意,所以,出面否決他的這個惡人,由我來當好了,這是在諸將平衡之上,還加一個文武平衡,由我這個長史來出面,總比你自己出面要強,畢竟,我跟武將們不和,還有你這個回旋余地,但若是你跟他們直接起了沖突,以后要想真正讓他們效命,可就不容易了。”
劉裕嘆了口氣:“是的,今天在正式軍議的時候,鎮惡再提此事,如果再次拒絕,以后恐怕他在諸將面前就抬不起頭了,我考慮問題多是從軍事角度,但以后,恐怕也要考慮到更多的地方。妙音,荊州和豫州那里,包括京城那里,有什么進一步的消息嗎?”
王妙音的秀眉深鎖:“情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糟糕,聽說,朱超石是被盧循的姐姐盧蘭香所seyou,才會叛變投敵,甚至他和何無忌最后還在戰船上決斗,盧蘭香也加入了,不過最后何無忌在死前親手擊斃了盧蘭香,重創朱超石。”
劉裕的眉頭一皺:“怎么會有這種事?那盧蘭香不是徐道覆的老婆嗎?怎么會跟超石…………”
劉穆之若有所思地點頭道:“難怪這回盧循沒有和徐道覆合兵一處,我原以為是兩人分頭行事,各自發展,用最快的速度占最多的地盤,可現在看來,恐怕是這兩人早有矛盾啊。”
劉裕突然雙眼一亮:“對了,那個天師道不是還有什么天人交合儀式的嗎,只怕這盧蘭香…………”
王妙音的粉臉一紅:“這個,這個盧徐反目,應該和此事無關吧。再怎么說,就算朱超石和盧蘭香一起參加了這個儀式,也不可能因為這個真的生情吧。”
劉裕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徐道覆的老婆如果一直參加這種儀式,作為一個男人,只怕他是受不了的,盧蘭香直接找上了新被俘的朱超石,恐怕有盧家姐弟準備扶持朱超石對付徐道覆的原因。”
劉穆之立即說道:“我同意寄奴的判斷,長期以來,盧循是妖賊的教主,但只是限于精神和教務方面,而軍事上則一直是徐道覆指揮,這次突襲南康,更是基本上由徐道覆的始興人馬完成,盧循的大軍,是在徐道覆都要去迎戰何無忌時才越過五嶺,進入湘州,至于盧蘭湘所率的部隊,恐怕也不是按徐道覆的部署行事,而是她一早為之,要不然,也不會是和徐道覆分別作為兩支部隊參戰了。”
王妙音點頭道:“是的,何無忌敗局已定時,朱超石居然是跟他單挑決斗,很明顯,是要拿下這個親手斬殺敵方主帥的大功,不然以當時的情況,直接放箭或者是焚船都可以殺了何無忌,盧蘭香最后加入戰團,反而給何無忌所殺,我想,其中必有隱情。”
劉裕沉聲道:“無忌雖然戟術出神入化,但畢竟已經上了歲數,而且之前力戰多時,身上有傷,塘報上說,他還在前面斬殺了幾個妖賊的精銳劍士,朱超石的武功很高強,平時打也不在無忌之下,這種時候單打獨斗,只要守好門戶,拖得小半個時辰,就能取勝,結果他反而給無忌所傷,這中間,一定會有什么原因。”
劉穆之笑道:“會是因為他當了叛徒,面對無忌一身正氣,持蘇武節在手時,氣短心虛,發揮不出實力呢?”
劉裕勾了勾嘴角:“有這個可能,但是生死搏斗,誰也不敢拿性命開玩笑,而無忌雖然打傷了朱超石,卻沒取他的性命,只是殺了盧蘭香,以我的判斷,恐怕是超石并沒有真正地降了妖賊,而只是身在敵營,心仍在北府,想要找準時機,歸隊反正呢。”
王妙音笑了起來:“這恐怕是最合理的解釋了,不過,如果你遠隔千里都能想到的事,為何妖賊想不到呢?而且朱超石先在徐道覆這里,后來又去了盧循那邊,兩個賊首,都沒殺他吧,難道,是他們都沒有看出來?”
劉裕正色道:“我不這樣認為,盧徐二賊,都是極為精明狡詐的家伙,一個是被人奪妻后再喪妻,一個是失了親妹妹和得力戰將,無論是從面子還是從實際,都應該有一萬個理由殺超石,但最后卻是超石去了盧循軍中,我想,這是雙方在互相試探,而中間,可能有超石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