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祗淡然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王鎮之若是連約束他部下的本事都沒有,以后這個荊州司馬,也怕是再難當下去了。如果道規你不放心,大不了我率兩千北府老兵,相距三百里在后面跟著接應,萬一真的出事,也好救援。”
劉道規點了點頭:“阿祗你肯這樣做,那我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多難之秋,還需要我們同心協力才是,我還是那句話,堅定守住,就有辦法?!?/p>
檀道濟點了點頭,突然想到了什么,說道:“聽說,朱超石這個叛徒在賊人那里混得不錯,踩著兄弟們的血泊,都要升成大將了,這次如果有機會能擊殺此賊,我是不會放過的?!?/p>
到彥之恨恨地說道:“鄧潛之說過,無忌哥差不多可算是死在他的手上,可憐無忌哥,臨死前還在為這個賊子辯護,說事情還不確定,不要鄧潛之他們斷言朱超石叛變之事。這可真的是養虎為患,現在他哥朱齡石就在大帥的身邊,也同樣有叛變的可能,這江陵城中還有朱氏的不少親戚族人,為防萬一,我們要不要把他們先殺了,以絕后患?”
劉道規斷然道:“萬萬不可,這事我們之前就議過,朱超石身陷敵營,也許是身不由已,就算他叛降敵軍,也只是他一人之事,與朱氏全族無關,若是我們一時意氣用事,殺他朱氏全族,那只怕朱齡石不反也得反了。而且,朱氏畢竟是荊州的著名將門,也是
計誘茍林棄賊去
檀祇的臉色一變,沉聲道:“道規,你這是什么意思,這都什么時候了,還在為姓朱的叛徒說話?無忌哥可是用性命證實了此人的背叛是千真萬確的事,就算不牽連朱齡石,這個朱超石也是應該千刀萬剮的,不然,如何對得起死去的將士們?”
檀道濟也說道:“是啊,道規哥,這大是大非的事上,可容不得半點私情,我知道你跟朱氏兄弟一向交好,平時談論兵法也是極為投機,但朱超石被俘后叛變投敵,是千真萬確的事,還率軍攻擊我方艦隊,親自和無忌哥單挑決勝,恐怕這也是妖賊們為了斷他的后路而有意為之,事已至此,他已經不可能有回頭之路,只有按我們京八黨的規矩,以最嚴酷的殺法處置這個叛徒,才能告慰兄弟們的在天之靈啊。”
劉道規嘆了口氣:“我的意思是,在戰場上,不要因為急于追殺朱超石而沖動,這次的桑落州之戰,無忌哥多少也是犯了盯著朱超石打的毛病,不知不覺地落入敵軍的陷阱,現在妖賊知道我們最恨的就是叛徒朱超石,有可能會故意放他在后軍作為誘餌,大家千萬要冷靜對待,不要專門盯著他打?!?/p>
到彥之笑道:“這是自然,我們一定會注意的。道規哥還有什么囑咐的嗎?”
劉道規看向了檀祗:“阿祗,你率軍接應,一定要當心,不要離開江陵太遠,我這里也隨時可能出狀況,無論如何,三天的時間內,必須要趕回江陵?!?/p>
檀祗點了點頭:“放心吧,道濟和彥之會先率軍分別掃平郭寄生這些各地的賊人,然后再尾隨妖賊,而我則率軍游走在湘中與荊州之間,不會讓敵軍捕捉我們的行蹤,一旦北方有變數,我會立即趕回江陵的?!?/p>
劉道規的眉頭還是緊鎖著:“譙道福的蜀軍攻下白帝城后,應該不會輕易東進,這一路暫時不用擔心,可是桓謙從隴右帶來的近兩萬羌騎,現在卻是和盧循合了兵,妖賊本來長于水戰,短于陸戰,但有了一萬多騎兵的加入,這塊短板也補上了不少,而且騎兵的機動性強,容易截我軍的后路,你們要千萬當心這點?!?/p>
檀道濟自信地說道:“這些羌騎只會四處打家劫舍,不過是些強盜,并無大軍的戰斗力可言,盧循把他們兼并到自己的部下,反而會因此和桓謙翻臉,這兩路賊人要是不能合作,甚至互相火并,是我們的幸事,不必當成大敵?!?/p>
劉道規沉聲道:“道濟,不可輕敵,我軍現在全軍騎兵不過數百,論機動性跟騎兵相差很遠,又因為要避免水戰,無法用水師船只運糧,水陸并進,所以更會影響速度,你們千萬要謹慎行事,追擊時要步步為營,不可分兵,讓敵騎有包抄的可能,行軍之時,要嚴格用輜重大車防守兩翼,四處散出斥候,以免受到突襲,不僅你們要這樣,還一定要特別提醒王司馬,他的部下未必能嚴格執行這些行軍列陣之法,若是給敵軍引誘后散開陣型,再以騎兵突擊,你們恐怕連救援都來不及呢?!?/p>
檀道濟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道規哥的提醒,我們銘記于心?!?/p>
劉道規深吸了一口氣:“國難當頭,我等只有并力協作,方可扭轉局勢,各位,拜托了!”
江陵東,三百里,沙市。
茍林策馬而立,意氣飛揚,看著四處那一望無際的平原,笑道:“這里倒是塊天然的戰場,離了烏林渡口這么近,很快就能展開,怪不得一直給稱為江陵的東邊門戶啊。小石頭兄弟,聽說當年你還在這里率兵大戰過桓楚的末代皇帝桓振,立過大功哪?!?/p>
朱超石一身將袍鎖甲,同樣跨馬而立,與茍林并肩,他的臉上沒有表情,平靜地說道:“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林子,教主他們離開已經有三天了,你還在這里分兵搶掠,這是不打算去跟大軍會合了嗎?”
茍林笑著擺了擺手:“小石頭啊,看在這些天咱們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有女人一起爽的份上,我不妨跟你說實話吧,咱們在這里有東西搶,有女人玩,可謂人間極樂,干嘛要去費時費力地追上天師道的大軍,再去跟人拼死呢?”
朱超石的眉頭一皺:“林子,你說這話可就不厚道了,教主給了你這么多好處,還允許你四處擄掠,可不是讓你在這里光搶不打仗的,前方惡戰在即,我們要面對整個強大的豫州軍團,沒騎兵可不行,之所以讓你斷后,就是因為騎兵的機動性好,可以迅速地追上前面的大軍,你倒好,來個直接不走了,要是誤了大戰怎么辦?”
茍林微微一笑:“我又不是天師道的部屬,你們的盧教主可是命令不到我的,再說了,他跟我商量的也就是讓我在后面盡量地破壞荊州的人力與糧食儲備,讓劉道規無法迅速地追擊大軍,保證大軍的后路安全,相機而動,至于是不是要追上他的大軍,也是由我相機決定嘛?!?/p>
朱超石咬了咬牙:“現在這個任務已經算是完成了,桓謙也在長坂和江夏一帶召集舊部,有他足夠對付劉道規了,而江陵的晉軍這幾天也在掃蕩各路建義反晉的人馬,若不是你只顧著搶劫,也不至于讓郭寄生這幾路義軍敗亡?!?/p>
茍林冷笑道:“都是些趁火打劫的墻頭草罷了,他們是勝是敗,關我們何事,他們甚至連天師道的人都算不上,能給我們擄掠打草谷爭取點時間,就是他們唯一的作用了。小石頭,咱們這一陣搶得也差不多了,我看,不如咱們帶著搶來的東西和女人,再回去投奔桓謙,如何?”
朱超石心中竊喜,只要能想辦法支走茍林,甚至讓他帶著這些東西離開荊州,回后秦去,那也能大大消弱敵軍的實力,此人貪財好色,毫無城府,剛才說的,就是他的真心話,只需要再加一把勁,也許就成了。
想到這里,朱超石的臉色一沉:“你這是想要棄神教而去嗎?”
隴右蠻夷亦思歸
茍林嬉皮笑臉地說道:“老弟,這么嚴肅做什么?神教神教,你是神教的人嗎?”
朱超石的眉頭一皺:“我乃神教的青龍分壇壇主,四鎮將軍之一,統領五千兵馬,怎么就不是神教的人了?”
茍林笑著擺了擺手:“兩個月前,你也還是晉國的南康司馬,橫野將軍呢,大家心知肚明的底細,說破了多傷感情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