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淮南三叛,司馬氏父子三代出兵,屢次屠戮,殺得淮南一帶千里無人煙,時至今日,淮南之人談及當年,仍然是大驚失色,面色慘白,可見其兵威如此,這讓以前曾經十叛的淮南,有晉一代,再不敢起兵作亂,司馬國璠此舉,雖然主要是為了搶軍功,圖斬獲,不惜殺民冒功,但這種行為在這種非常時期,也不必大作文章,不然就明顯是要公報私仇了,而這,就是劉裕接下來做的事!”
姚興眉頭一皺:“不是有那個王皇后一直關照司馬國璠嗎,我聽說這次帶他和宿衛軍出來,就是王皇后力主的事,難道劉裕敢不給這個皇后面子?”
陶淵明冷笑道:“陛下可能有所不知,這個名叫王神愛的王皇后,不是別人,正是曾經跟劉裕有婚約在身的瑯玡王凝之與陳郡謝道韞的女兒,王妙音!”
這一下姚興驚得直接站了起來:“什么,居然是她?她,她不是出家為尼了嗎?”
陶淵明咬牙切齒地說道:“這不過是當年謝家玩的一個把戲,鄴城兵敗,謝家中落,為保家族權勢,本是答應了把與劉裕有婚約的王妙音,嫁給當時的皇帝司馬曜為皇后,但王妙音早就與劉裕勾搭成奸,寧死不從,哪怕在劉裕下落不明的情況下,也不想入宮為后,于是想出了落發為尼的辦法,以躲避皇家的逼婚,這就是陛下所知的支妙音的由來。”
姚興嘆了口氣:“當年寡人少年之時,曾經在淝水之戰前,奉了先帝的旨意,與還是小軍官的劉裕有過一面之緣,而后來寡人才知道,王妙音也是易容改扮,與之偕行,寡人后來還經常感嘆,作為一個漢人女子,世家貴女,居然也能走上千里,執行接頭談判這樣重大的任務,真的不是凡品,劉裕真的是好福氣。”
陶淵明冷笑道:“造化弄人,當時跟陛下同行的慕容南,居然是慕容氏的諜者女王,長公主慕容蘭,而正是這個女人,最后成了劉裕的姘頭,也算是把王妙音直接逼入空門的關鍵人物,陛下恐怕更是想不到吧。”
淵明細說白虎事
姚興微微一笑:“說起這個慕容蘭,當年可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啊,我在去執行任務之前,見過她的真面目,還真的給迷上了幾天,后來還請先帝去向慕容垂提親過呢,可先帝卻說,慕容家的女人是招惹不得的,她們一個個也是要為家族服務,很多都是自幼培訓諜報,精通下毒,刺殺,亂國之事,以前代國的拓跋什翼健何等英雄,一統大漠,卻給慕容家的女人弄得神魂顛倒,最后導致諸子相爭,國破家亡,我們姚氏跟慕容氏只是為了起兵反氐秦而暫時合作,以后早晚會成為敵人,斷不可讓這個慕容氏的女人入我姚氏家門。”
陶淵明笑了起來:“想不到陛下當年和這慕容蘭居然還有一段這樣的關系,不過,慕容蘭確實是亂國的紅顏禍水,她處心積慮地介入了劉裕和王妙音的婚約,橫刀奪愛,又跟劉裕若即若離,始終只為她的慕容氏燕國服務,確實是個厲害角色,連陳郡謝氏,王妙音這樣的絕世女子,都可以說敗在了她的手下,一生坎坷。”
姚興點了點頭:“你剛才說,王妙音當了尼姑,后來又改了名,再入皇宮當了皇后,這又是怎么回事?”
陶淵明正色道:“那是因為劉裕在戲馬臺揭發了郗超這個黑手黨的鎮守青龍之后,深得當時想要親政掌權的司馬曜的賞識,提拔他為宿衛軍將領,值守宮中,卻因此得罪了世家大族,畢竟,黑手黨維護的是世家利益,百年來一直是虛君實權,不允許司馬氏皇帝真正掌握權力,而劉裕為了打仗出頭,不惜作為大將向司馬曜效忠,還說要為國家,為皇帝征戰立功,這樣大合司馬曜的胃口,將之留在身邊,準備加以重用,如此則無異于與世家高門決裂,當時在簡靜寺出家為尼的支妙音,特地讓劉裕前來一見,與她母女二人當面談判,也是作最后的挽回劉裕心意的努力。”
“劉裕大概是反過來想說服謝家帶頭交權,跟他一樣效忠于皇帝,于是赴約而去,但王妙音的父親,也就是黑手黨的另一大鎮守朱雀,卻趁著劉裕不在,收買了當時的張貴妃刺殺了司馬曜,此事,想必陛下也聽說了吧。”
姚興笑道:“身為堂堂天子,因為一句酒后戲言,居然就給一個女人用枕頭悶死了,司馬曜的這個皇帝,也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基本的安全保護都沒有,這可當了我當時很多天的笑料呢。不過,司馬曜之死,卻是引起了司馬道子和司馬元顯父子的野心,繼而引發了幾次晉國內戰,終于釀成了孫恩之亂。咦,按你這樣說,劉裕對司馬曜的死,是有不可推卸的護衛失職,換了任何國家,都要以死謝罪的,怎么又讓他逃脫了?”
陶淵明冷笑道:“還不是當時的黑手黨一念之差,還舍不得劉裕打仗的本事,于是王凝之堅持,留下劉裕的命,讓他去討伐孫恩起事,他想的是就此收服劉裕,為黑手黨效力,而同時打壓謝家,要王妙音母女為調離劉裕負責,并威脅若不讓王妙音改名王神愛,以他大哥王獻之與新安公主女兒的身份入宮為后,就把當夜劉裕夜入簡靜寺的事情公開出去,讓他母女都陪葬!”
姚興的眉頭一皺:“那可是他的妻子和親生女兒啊,王凝之真能狠下心?”
陶淵明點了點頭:“陛下有所不知,東晉的世家之間,明爭暗斗早就是你死我活的程度,這種政治聯姻,一向是貌合神離,王妙音身為女兒,從小就是在謝家訓練和培養,為的也是謝家而不是王家的利益服務,王凝之自從娶了謝道韞入門后,王家的權勢就一天不如一天,被謝家一直明里暗里地打壓,尤其是利用組建北府軍的機會,將王氏徹底排除于朝中大權之外。所以王凝之后來才會加入黑手黨,與謝家爭權,這個機會,是他等了幾十年好不容易得到的,豈會放棄?”
姚興一動不動地看著陶淵明,緩緩地說道:“這些連朕的密探都不知的晉國秘事,請問先生作為一個當時并無要職的官吏,又是如何知道的?難道,你也是黑手黨的一方鎮守?”
陶淵明笑著擺了擺手:“事到如今,在下也不用瞞著陛下了,我和黑手乾坤的鎮守白虎,也就是王珣,關系非同一般,甚至可以說,他是我的師父。”
姚興睜大了眼睛:“王珣?他居然是你的師父,這怎么可能呢?他不是一直呆在京城為官嗎,而先生則是多年在荊州,直到桓玄入京后你才跟過去的,你們怎么可能會有什么關系?”
陶淵明嘆了口氣:“陛下有所不知,當年黑手黨四大鎮守中,白虎一系一直是掌握荊州的力量,可是桓溫在當白虎時,借機脫離了黑手黨,讓桓氏一族獨霸荊州,從此白虎名下所有的軍械,糧草,甚至是暗衛都沒了,白虎也成了有名無實的白板鎮守,王珣接任白虎一職后,自然想恢復自己的實力,于是在桓溫幕府任職時,暗中結交荊州的士人,想要收為已用,有朝一日,奪回屬于他的東西。”
姚興點了點頭:“寡人明白了,陶氏在荊州一向是名門,東晉開國時尊祖就是首任刺史,威名赫赫,只可惜后來家道中落,被庾氏,桓氏先后接掌荊州,你們也同樣想要奪回在荊州的地位,所以王珣找上了先生,對不對?”
陶淵明咬了咬牙:“是的,當時的我們陶氏子弟,幾乎已經混得要成山野村夫了,連我都得學著去耕地種田,樵采為生,若不是師父救了我,給了我很多藏書,教我兵法權謀與諜報之術,我是無論如何也走不到今天的,或許,早就會在亂世中成為一具無名無姓的尸體了吧。”
姚興笑道:“能把先生培養得如此優秀,王珣泉下有知,也可無憾了。不過,聽說后來的白虎一職轉到了殷仲堪的手上,看來尊師并不止你一個徒弟吧。”
收留反賊何所益
陶淵明點了點頭:“不錯,殷家同樣跟桓氏算是反目成仇,殷仲文的叔父殷浩,被桓溫活活氣死,而殷家也和我們陶氏一樣敗落,殷仲堪也是作為殷家子弟中最出色的一個,自幼給王珣所收,秘密訓練,因為他的家世地位當時比我們陶家還是要高出很多,所以最后白虎一職由他接任,而我,則被要求輔佐殷仲堪。”
姚興笑道:“可是,如果寡人沒有記錯的話,最后先生好像是背棄了殷仲堪,轉而投了桓玄吧。這又是怎么回事?”
陶淵明淡然道:“桓玄是給前任黑手黨的鎮守青龍,也就是郗超所培養的弟子,桓溫拿出一部分他遺留的荊州資源作為保證,要求郗超幫他扶桓玄順利上位,所以桓玄自少年時就野心勃勃,到處聯結有力人士,想要恢復其父親的基業,跟慕容垂,拓跋珪都有些聯系,更是跟劉裕相敵相殺多年,郗超本來也忌憚桓氏在荊州的強大影響力,對桓玄雖然有扶持,但更多地是控制,說白了,郗超并不想讓桓玄接手荊州,而是想自己去當荊州之主,跟當年桓溫一樣離開黑手黨自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