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笑了起來:“阿壽是全軍騎術數一數二的勇將了,不過你老索也很厲害,胡虜之中,馬上功夫強過你的,也沒幾個人呢,你放心,以你的本事,一定可以建功立業,有的是機會向當年那些看你不起的人,揚眉吐氣的。”
索邈哈哈一笑:“那就托大帥吉言了。”
王鎮惡勾了勾嘴角:“我家的情況,大家都知道,少年時曾經年少輕狂,結果世事無常,先大父和前秦一起離世,而我們王家子侄,也是散落四方,當時我在并州
化胡為漢消怨仇
帳內陷入了一片沉默,所有人都眉頭深鎖,思考著劉裕的話,向彌勾了勾嘴角:“寄奴哥,我,我現在有老婆了,當年的愿望實現了,現在就是想跟著你,再…………”
劉裕沉聲道:“這話不用說,你們活著都是為了自己,從軍也應該是為了自己和家族,不能我說什么就是什么,我要大家建義你們就建義,我要你們北伐就北伐,那你們是朝廷的將士還是我劉裕的?現在我問你們的是自己的想法,而不是聽我的號令。”
向彌咬了咬牙:“那寄奴哥如果這么說,我們這回從軍就是朝廷的將軍,除了你的原因外,也是要實現北伐胡虜的理想。”
劉裕點了點頭:“很好,我們的初心從軍,都是為了吃飯,賺錢,求富貴,伐胡虜,我們加入北府軍,荊州軍而不是別的普通地方部隊,就是因為這些軍隊才是能北伐的,才是能打胡虜的。這才是我們的初心,大家說,對不對?”
所有將校們全都點頭,齊聲道:“滅胡乃我等初心和志愿,至今不變。”
劉裕嘆了口氣:“可是大家想過沒有,滅胡,北伐究竟是為的什么,只是圖以這個名義多殺胡人嗎?”
檀韶搖了搖頭:“當然不是,胡虜趁著西朝末年天下大亂,趁機竊取了中原和北方之地,占了我們漢人祖先幾千年來的舊地,我們當然要打回來,并不是為了sharen這么簡單。”
劉裕點了點頭:“這就是了,其實西朝末年的大亂,趁機起事的可不止是五胡,他們很多人也是已經給遷居中原百年以上的部落了,跟慕容氏,拓跋氏這些當時還在塞外的部落種類還不太一樣。我年輕的時候也只是簡單地以為胡虜兇殘,趁機占我漢地,殺我漢民,北方是一片地獄,但后來隨著見識的增長,我們都知道,胡虜和我們一樣,也是人,當年很多也是因為西朝大亂,諸王相攻,把他們也當成奴隸一樣征發從軍,這才有了機會掌握軍隊,建立政權的。”
諸葛長民的眉頭一皺:“可是胡虜非常兇殘,象匈奴劉氏,石虎的后趙,都是在北方大肆屠殺,奴役我們漢人,我們的祖輩們也是因為不堪受到胡人的野蠻壓迫和殘酷暴政,這才南下投奔大晉的。不管他們起兵的時候本身有多悲慘,有多少理由,但殘害我們漢人這點,是沒錯的。寄奴哥不必為這些胡虜開脫。”
劉裕正色道:“不錯,劉氏匈奴,石氏羯虜都是非常殘暴的胡人政權,也讓北方變成了人間地獄,包括今天慕容氏的南燕,在慕容超治下的這幾年,也是非常殘暴,為了統治者的一已私欲,橫征暴斂,殘害民眾。但其實這些胡人暴君,殘害的可不止是我們漢人,難道對他們胡人,就沒殘害嗎?”
“漢人百姓要交沉重的賦稅,而胡人百姓也要給隨意地征發從軍,為他們到處征戰sharen,自己也會在戰爭中大量傷亡,一個交的是糧稅,一個交的是血稅,最后一算,苦的都是普通百姓,無論漢胡,只為了滿足那幾個暴君而已。”
朱齡石笑道:“師,寄奴哥說得好啊,其實這樣的暴君,不但是胡人有,我們大晉不是也有嗎,別的不說,就說桓玄,為了他的皇帝夢,弄得天下大亂,害死多少人?又好比黑手黨,多年來一直控制朝政,滿足的不過是他們幾個陰謀家族的私利罷了。這點上,無論漢胡,只要這樣的人登上皇位,掌握大權,那天下的黎民百姓,可就要倒霉了。”
孫處的眉頭仍然緊緊地鎖著:“寄奴哥,那按你這說法,我們滅胡虜就是錯的了?這次北伐就不應該來?或者說,我們北伐滅胡,和西征討桓沒有區別?”
劉裕搖了搖頭:“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剛才我也說了,胡人和我們漢人的不同,就在于他們除了象漢人暴君一樣對以農民為主的漢人百姓橫征暴斂外,還有一層種類之分,他們把胡人和漢人刻意分開,讓漢人種地,讓胡人從軍打仗,再制造出這種胡漢百姓之間的血仇,比起漢人的暴君來說,這個罪惡更大!”
虞丘進點頭道:“寄奴哥說得好啊,這百年來,我們漢人百姓說起胡人就切齒痛恨,就是因為來殺我子民,毀我家園的,都是這些胡人士兵,而胡人一向不事生產,專門靠打劫為生,胡虜暴君們也是利用了他們這點,平時沒戰事的時候,象南燕的胡人們,也是會經常去搶掠洗劫附近的漢人村落。這回我們軍中來了這么多漢人投軍,就是說要王師給他們報仇雪恨。這可不是把責任推到一兩個暴君,或者說慕容超一個人就能承擔的。”
劉裕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是啊,漢人百姓平時給欺負了,要報仇,而且這報仇不是找胡人頭子報仇,是想借著大軍滅燕,去向所有的胡人百姓報仇。殺他們的男人,搶他們的女人孩子,分他們的財富,你們說,這叫報仇雪恨嗎?”
帳內陷入了一片沉默,劉裕的聲音稍稍停頓之后,再度響起:“我認為,這不叫報仇,而是叫趁火搶劫,擄掠。本質上說,跟那些胡虜所做的沒有區別,南燕有幾十萬鮮卑族人,還有上百萬的其他各族胡人,殺是殺不完的,如果真的由著那些想要屠掠的人,胡漢矛盾只會越來越深,仇恨只會越來越多,最后無法化解,一旦時局有變,那胡人會再次出現劉淵,石勒這樣的首領,帶著他們向漢人復仇。難道這就是我們北伐想要的結果嗎?”
沈云子朗聲道:“那請寄奴哥,不,請劉車騎賜教,我們究竟應該怎么做,才能解開這個死局?”
劉裕看向了站在一邊的王鎮惡:“鎮惡,你來說說你的想法。”
王鎮惡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化胡為漢,融入大晉。”
舉城胡奴眾所欲
此話一出,帳內眾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緊接著,沈田子不屑地說道:“想得倒美,還化胡為漢。這百年來胡人都在北方,甚至按大帥的話說,在百年之前的西朝大亂前,就已經在中原上百年了,也沒見他們化胡為漢啊。王鎮惡,你祖父當了幾十年前秦的宰相,難道讓北方的各族胡人變成漢人了?”
王鎮惡搖了搖頭:“移風易俗,是需要時間的,胡人自草原游牧而入中原,要想學會種地農耕,這需要時間,但如果不讓他們種地耕田,那他們就無事可做,只能象現在的南燕鮮卑人一樣給征發從軍。這就是胡人一直無法融入中原,成為和我們一樣的漢人的原因,但是先祖父在位時,他是盡一切的力量想要推動化胡為漢的事情,也取得了不少成效,如果再繼續個幾十個,應該能成功的。”
沈田子冷笑道:“幾十年?想得倒美,幾十年后我們這些人早成黃土了,到時候壓制不了這些胡虜,他們會再次造反。就算是前秦,那些氐人難道是去種田當漢人農民了?不還是舉族而居,不事生產,苻堅后來攻我們大晉的百萬大軍,也多是從各個胡人部落里征發的,你祖父當年都解決不了的事,就要大帥來解決?王鎮惡,我看你就是居心不良。”
王鎮惡厲聲道:“這是軍議,大家都可以發表意見,大帥讓我直說,那我就說我的看法,沈老三,你為何要作這種誅心之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