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你現(xiàn)在帶著你的護衛(wèi)刺客團,騎馬前去晉軍的后陣,查探那里的虛實,如果晉軍有堅固的車陣嚴陣以待,就發(fā)兩紅一黑的狼煙,如果晉軍后軍沒有大車,只有重裝步兵,那就發(fā)兩黑一紅的狼煙,如果晉軍的后軍只有輕裝步兵,就發(fā)三黑狼煙,記住,只許掠陣,偵察,不得直接攻擊,哪怕晉軍看起來驚慌奔散,也不要追擊入陣,聽明白了嗎?”
明月微微一愣:“就靠我這里的幾百人馬,如果出現(xiàn)在晉軍陣后,會不會給敵軍包圍吃掉?”
黑袍微微一笑:“不會的,晉軍害怕你有后續(xù),會誘敵,絕不敢追出陣來,如果晉軍在陣外有伏兵,那沖過來也需要時間,你可以從容退走?!?/p>
明月沉默不語,眼中光芒閃閃,似是在思考。
黑袍的臉色一沉,冷冷地說道:“你是不是在想,我這是要拿你當誘餌,所以不想去了?”
明月咬了咬牙:“師父,徒兒這回只不過帶了幾百名輕裝護衛(wèi),他們多是劍士,諜者,長于近身劍法,短于戰(zhàn)陣之事,本是為了護衛(wèi)您或者是在亂戰(zhàn)之中所用,要我們去執(zhí)行這種戰(zhàn)場任務,恐怕并不合適。如果只是偵察,那派幾騎斥候就可以,何必要我這幾百人去呢?若是師父真的有意攻擊敵軍后軍,不妨派兩千騎兵隨我同去,以壯聲勢。”
黑袍冷笑道:“說來說去,你是不信任為師,覺得我是故意要你去送死了,對不對?”
明月咬了咬牙:“明月絕不敢有此想法,這里是軍中,我是您的部下,就算明知執(zhí)行這種必死的命令,也不會推辭,只是,這幾百護衛(wèi)是您多年在南燕經營的死士,若是這樣去送死,豈不是太可惜了?”
黑袍微微一笑:“你懂什么。這兩萬甲騎俱裝,可不是我的,那是慕容超的人馬,你以為他讓我?guī)П鼗睾蠓?,給我天子劍,就是完全信任我了?那些帶兵的將領,全是慕容超的死黨,關鍵時候,會不會聽我號令,都難說得很。再說,劉裕狡猾,要是跟前鋒那樣,在后軍那里設下埋伏,或者是故意拋棄輜重和財寶,你覺得這些見錢眼開的鮮卑人,還會那么聽令行事嗎?”
明月若有所思地點頭道:“師父說得有理,但是,我這點人能去做什么?就算晉軍后軍無防備,若是發(fā)現(xiàn)我前往,只怕也會緊急增援吧,師父若是見了信號再來,豈不是會誤了戰(zhàn)機?”
黑袍平靜地說道:“這是我這個主帥要考慮的事情,不是你要考慮的,幾個斥候無法查出敵軍的埋伏,但你這近千輕騎,已經成為規(guī)模了,晉軍不可能坐視的,如果有埋伏,會發(fā)動,如果驚慌奔散,我也自有應對之策,絕不至于誤了戰(zhàn)機,你只需要按我的號令行事即可?!?/p>
明月咬了咬牙:“那我發(fā)完號令,又當怎么做?”
黑袍點了點頭:“若是晉軍出陣追擊,或者是有伏兵發(fā)動,那你就迅速地撤回,我自當接應,如果晉軍不動,那你就在陣外四處奔跑,揚塵,記住,離開他們二百步以外,那是弓弩的射程。”
明月點了點頭:“明白了,我這就去?!彼f著,蒙上了面巾,一揮手,高聲道:“明月衛(wèi),隨我來!”隨著她那高高扎起的馬尾一跳一跳,身形漸遠,而幾百騎等在邊上的護衛(wèi),緊隨其后,很快,就奔向了四五里外的晉軍車陣的后方。
一個全身甲胄的禁軍大將,正是慕容氏的宗室大將慕容興宗,也是上次指揮公孫歸等將校攻掠淮北的燕軍主帥。為人忠誠可靠,自慕容德時期就是其得力部下,深得信任,也因此長年擔任甲騎俱裝的統(tǒng)領,這回黑袍帶兩萬甲騎俱裝隨迂回晉軍陣后,領兵的大將,就是此人。
慕容興宗看著遠去的明月,沉聲道:“國師,你讓你的這個女護衛(wèi)帶著幾百劍士先行,真的可以嗎?他們并非鐵騎,若是晉軍列陣或者是出動騎兵追殺,只怕會全部戰(zhàn)死啊?!?/p>
黑袍冷笑道:“我的每個決定,都會讓很多人去死,或者是讓很多敵人去死,甲騎俱裝雖然威力強大,但是換裝需要時間,攻擊距離也不能太遠,如果在敵陣前換裝,萬一遇到埋伏,有失敗的可能,我讓明月他們先去試探,幾百騎,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晉軍如果后陣遇敵,那無準備則會慌亂,有準備則會發(fā)動伏兵夾擊,如此一來,無論是哪種結果,都會給我們試出。陛下把你們這支精銳交給了我,我就算犧牲我自己的護衛(wèi),也不能讓你們置于危險之中?!?/p>
慕容興宗的鼻子有點發(fā)酸,鄭重行了個禮:“國師一心保國,為我等著想,我等必全力效死,以報國恩!”
黑袍微微一笑:“讓你的副將慕容廣帶五千人馬,前出三里,先行換裝,一旦前方偵察回報沒有伏兵,那就迅速奔過去進入攻擊狀態(tài),而你率其他主力,緊隨其后,輪番攻擊,我要讓甲騎俱裝的鐵蹄,踏遍這晉軍大陣內的每寸泥土,讓你們的馬刀和騎槊,飽飲晉軍的血肉,慕容將軍,不要讓我失望!”
沈氏諸虎意相左
晉軍,后軍。
一排臨時擺好的鹿角之后,兩千多身著皮甲的沈氏家兵,個個都是輕裝劍士,身邊卻也都放著五尺多長的大戟,他們沒有裝備盾牌,強弩,列的陣形也不算緊密,若是讓外人看到,這不過是一幫松松垮垮,稀稀拉拉的烏合之眾,甚至他們的衣甲也顯得破舊,軍容不整,個個胡子拉碴,若不是眼中偶爾閃過的道道冷芒,你甚至不敢相信,這些是吳興沈氏橫行江南八郡,分別在天師道陣營和北府軍中,打過無數(shù)次惡仗硬戰(zhàn)的百戰(zhàn)老兵。
沈云子的臉色陰沉,看著在一邊,焦急地走來走去,如同一頭棕熊的沈田子,沉聲道:“老三,別晃了,晃得我眼睛都疼了?!?/p>
沈田子咬了咬牙,停下了腳步,一指前方,左右兩翼,再到前鋒,十余里的范圍內,那大陣之外,震天的喊殺之聲,以及沖天的箭雨,煙塵,大聲道:“同袍們都在血戰(zhàn),都在殺敵,可是大晉最好的勇士,卻只能在這里看熱鬧,要不讓我這樣走上幾步,只怕我會先瘋掉的!”
沈林子嘆了口氣:“三哥,別這樣,我們出來之時,大帥不是說過嗎,對我們可不是閑置,而是有重用。要是敵軍繞到這里偷襲我軍后背,那我們就是全軍最關鍵的一支人馬啦。”
沈田子恨恨地說道:“都打了半天了,也不見敵軍來襲,哼,只怕是大帥不想讓我等出擊,所以故意找些漂亮話來安撫我們罷了,就象對那個草包庾悅,不也是一口一句夸嗎?”
沈慶之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狐皮護耳,那是為了掩飾他那凍瘡潰爛的耳朵,保持自己形象的一種掩護,微微一笑,說道:“當心庾公聽到了,請你吃燒鵝啊?!?/p>
沈田子先是微微一愣,轉而哈哈大笑起來,剛才還一度狂躁,沉悶的氣氛,也頓時就輕松了不少,劉鐘看著這沈家兄弟們相視大笑,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們沈家諸虎,就是這么靠說段子來打諢的嗎?這辦法不錯,教我好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