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晉北府一丘八 第682節(jié)（第1頁）

黑槊將軍義為先

這話說得鏗鏘有力，氣勢十足，震得所有人耳膜都嗡嗡作響，于粟磾也不禁神色微變，似乎是給拓跋珪的氣勢所震懾，剛才的堅強與豪氣，為之一泄，他咬了咬牙，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沉聲道：“若是王者，需要得人心，而不是只靠強力來壓人。陛下，我當(dāng)初投奔你，可不是因為你是皇帝，而是因為敬你是條好漢！”

拓跋珪哈哈一笑：“在我眼里，你黑槊也是條好漢，就是因為我們都是英雄好漢，所以意氣相投，所以才會在一起做成了大事。但現(xiàn)在，我們都不是當(dāng)年那些可以圍在一起喝酒吃肉，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了，老于，我是皇帝，你也是一部頭人，我們得對自己的子民，對自己的族人負(fù)責(zé)，得給他們掙一個好的前程！”

于粟磾大聲道：“我們的家在草原，根基在草原，我們的祖先世代在草原生活，這中原雖然花花世界，但畢竟不是我們的家，陛下，就算你有雄心壯志，就算你是為了子民們好，也得先問問他們的意見，再作這種決定吧。”

拓跋珪冷冷地說道：“皇帝和大哥的區(qū)別，就是皇帝不需要征求別人的意見，只需要他們的服從。我們草原男兒，快意恩仇，慷慨悲歌，但沒有長遠(yuǎn)的打算，草原各部，都是靠天吃飯，走到哪片牧場和水泊就停下來，等水草吃完了再轉(zhuǎn)場，如此一來，我們永遠(yuǎn)不能有穩(wěn)定的食物來源，一個天災(zāi)，就能讓我們死掉七成以上的牛羊，讓一個大部落徹底地垮掉。千百年來，我們草原各部自相殘殺，，血海深仇代代累積，說白了不就是因為生存原因嗎？”

“可是中原不一樣，這里有大江大河，有廣闊的平原和耕地，中原的漢人，精于農(nóng)耕，他們春天播種，秋天就能收獲足以吃上幾年的糧食，把這些糧食儲存起來，碰到天災(zāi)，也可以渡過饑荒，生存下來。這就是中原之于草原最大的優(yōu)勢，我?guī)е鞑孔用瘢蟛糠诌w入中原，就是為了讓大家以后免受這饑荒之苦，免得再為了一點點生存資源，打得死去活來！”

拔拔嵩大笑道：“陛下深謀遠(yuǎn)慮，我等不及也！”

很快，上萬個嗓子都發(fā)出了同樣的聲音，不過，很多人看向拓跋珪的目光，從原來的畏服變成了崇敬，這些心聲和帝王的計劃，以前他們是聞所未聞的。

于粟磾嘆了口氣：“我知道陛下是一代雄主，眼光見識遠(yuǎn)遠(yuǎn)比我們這些粗人武夫要來得強。但是，我老于只認(rèn)一件事，那就是在草原上，什么事都可以做，就是不能違背誓言。陛下當(dāng)年既然立誓不占中原一寸土地，就應(yīng)該遵守這個誓言，要不然，我們?nèi)绻Я苏\信，甚至連對祖先和天神發(fā)誓都可以違背，那還有什么是不能背叛的呢？陛下，很抱歉，我不能繼續(xù)追隨違背了誓言的你！”

拓跋珪的眼中閃過一絲遺憾之色：“黑槊，你我多年兄弟，難道，就為了一句跟漢人所發(fā)的誓，你就要離開我了嗎？”

于粟磾點了點頭：“那個漢人，是扶陛下登位，打垮各路強敵的

情義兩難無情帝

拓跋珪放下這句話后，一提馬韁，也不再看于粟磾一眼，就這樣驅(qū)車而去，兩行跪拜在地的百姓，如蒙大赦，高呼萬歲，不少人更是喜極而泣，在馬車經(jīng)過自己之后，向著于粟磾納頭就拜，很快，整個廣場上劫后余生的近兩萬人，也全都跪拜起于粟磾了，而“多謝于將軍救命之恩”的聲浪，也是響徹全場。

狗剩的雙眼都盈滿了淚水，使勁地?fù)u著頭：“阿布思大哥，哦，不，黑槊大哥，又是你救了我們啊。”

于粟磾?shù)哪樕蠜]有任何表情，仍然如剛才一樣凝重，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別得意太早了，以我對陛下的了解，明天，他必會在決斗中親手殺我，然后，你們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成為陪葬，這才符合他的個性。”

說到這里，他看著石頭哥，輕輕地?fù)u了搖頭：“對不起，今天我沖動了，不應(yīng)該站出來挑戰(zhàn)他的權(quán)威，也許讓他這樣抽著殺還有活的機會，可現(xiàn)在，所有人都得死了。”

石頭哥咬了咬牙：“明天是一對一的決斗，你如果真的能放下手足之情，我想，不是沒有贏的機會！”

于粟磾閉上了眼睛，喃喃道：“我要是真的能放下兄弟之義，今天又怎么會為你們強出頭呢？我就是這樣的人，重情義，念舊情，可是陛下卻是可以翻臉無情，所以我只是大哥，他卻是帝王。石頭，狗剩，謝謝你們對我的收留和照顧，這兩年，我過的很開心，來生，我們再做兄弟吧！”

平城，宮城，內(nèi)宮。

拓跋珪一言不發(fā)地徑直而入自己的寢宮之中，與其說是寢宮，不如說是一個氈帳，即使是在這已經(jīng)高厥林立的漢式宮殿群中，也是別具一格，當(dāng)然，同樣的穹廬也有六七十個之多，幾乎形制一模一樣，這是拓跋珪近年來為了防止人刺殺所做的布置，每晚睡在哪個帳中，只是他臨時起意，而要臨幸哪位妃嬪，也是由那萬人安排，臨時約定在某個宮帳之內(nèi)，因為這樣的布置，這幾年他也躲過了十余次刺殺，卻是毫發(fā)無傷。

萬人一身濃妝，胡姬打扮，正站在帳門口，淺笑盈盈地看著拓跋珪大步而入，正想開口發(fā)出幾聲嬌媚之聲，這種吸引男人注意力的辦法，她可是有一百四十七種之多，種種不重樣，這也是她一向以來能深深拉攏住拓跋珪之心的原因。

可是拓跋珪卻是頭也不回，一把扯下自己的頭盔，向后就拋了過去，萬人的花容微微一變色，接住了頭盔，這一下力量很大，讓不會武功的萬人的玉腕頓時就紅腫了起來，她“哎呦”一聲，向后微退了兩步，正指望著拓跋珪的憐香惜玉，可沒想到，換來的卻是拓跋珪冷冷的聲音：“去叫賀蘭敏來，就來這里！”

萬人一聽拓跋珪的聲音，就感覺到不對勁，卻是不敢說什么，甚至不敢去揉自己腫痛的手腕，低頭行了個禮，把拓跋珪的頭盔掛到了一邊的甲架之上，就走了出去，她走得太急太快，差點一頭撞上了正要入帳的拔拔嵩。

拔拔嵩連忙行禮賠罪，萬人低聲道：“將軍，陛下今天情況不太對勁，你千萬小心！”

拔拔嵩感激地看著萬人離開的背影，繼而入帳，拓跋珪已經(jīng)坐在了胡床之上，一邊用一個大酒囊往嘴里灌酒，酒滴四流，掛得他滿臉的須髯皆是一片酒珠，而他的臉和脖子，也已經(jīng)變得一片通紅，拔拔嵩的心中一凜，跟隨拓跋珪多年的他，明白這是他怒不可遏，甚至要殺性大發(fā)時的樣子，上次下令屠殺清河郡時，也是現(xiàn)在這樣，這幾年來誅殺諸多功臣舊將，甚至殺掉拓跋紹的母親，殺母立子時，也是如此。

可是拔拔嵩既然已經(jīng)入帳，卻是不敢有半點離開的樣子，就那樣站在門口，垂手恭立。因為，這時候有任何想要離開，拒絕拓跋珪的表現(xiàn)，只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了。

拓跋珪就這樣喝光了一大囊酒，打了個高濃度的酒嗝，轉(zhuǎn)頭看著拔拔嵩，嗡聲道：“阿嵩，你有沒有想到過，居然連黑槊這家伙，居然也會叛我？！”

拔拔嵩嘆了口氣：“陛下，人各有志，黑槊他一向就是這樣的人，這不是叛你，而只是忠于他自己的原則罷了。還希望你能看在多年的兄弟情義上，饒了他這回吧！”

拓跋珪咬著嘴唇：“是不是現(xiàn)在在你的眼里，我也是一個只知道殺戮，不講情義，不念舊情的暴君，不再是以前的大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