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宏笑著搖了搖頭:“自從那大寧城之夜后,賀蘭王妃就給冷落多年了,甚至連清河王也連帶著給冷…………”
說到這里,他的臉色突然微微一變,喃喃道:“清河王,清河…………”
黑袍輕輕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眼中冷芒一閃:“崔大人,天機不可泄露,全憑個人參悟,有些事情,早做準備的好。”
崔宏長舒了一口氣,低聲道:“多謝前輩提醒,我知道應該怎么做了。請前輩務必拖延陛下數日,我先在清河放風,不管怎么說,都是父老鄉親,能救一命是一命吧。”
黑袍微微一笑:“我最多只能給你兩天時間,能救出多少人,全看你的動作快不快了。不過,提醒你一句,做好保密,不然,以拓跋珪現在的樣子…………”
他說到這里,勾了勾嘴角:“現在幾十年前的仇怨和苦難,他都會記得清清楚楚,穆崇,拓跋儀這些人早就給他赦免過,仍然不免一死,我想,如果走漏了風聲,或者有人出賣你,那結果如何,不用我說了吧。”
崔宏咬了咬牙:“我這就走!”他說著,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奔出了殿外,黑袍看著他離去的身影,臉上閃過一絲詭異的微笑。
十天之后,河北,清河郡。
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從太行山方向開來,沿著官道,迅速前進,兩側的游騎遠遠地散開,在種滿了青色莊稼的麥田里踐踏奔馳著,田中耕作的農人們有些本能地想要叫罵阻止,但抬頭一看滿田遍野的馬牛旗幟,馬上就嚇得魂不守舍,扔下手中的鋤頭,也顧不得去牽耕牛,就這樣以最快的速度逃往四周的山林之中,讓會產生一種又回到了十幾年前,北魏初入中原時,步騎四出劫掠,河北腥風血雨的錯覺。
拓跋珪一身金甲,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志得意滿,看著前方的一切,笑道:“仿佛又回到當年了啊,拔拔嵩,那年我們攻打中山,也是這樣的情形吧。”
拔拔嵩微微一笑:“是啊,只是當年反而有不少百姓跪在道路兩邊,以迎我軍,可今天,明明是大魏治下的子民,卻是見了我們掉頭就跑,不應該啊。”
拓跋珪冷笑道:“這次我們出兵,沒有事先告知沿途的州郡,這是其一,但是河北人也確實是刁蠻難治,你看,他們明知這馬牛旗是大魏的皇旗,還當成敵軍一樣,四散而逃,這說明大魏建國這十幾年,這些河北人根本就沒把自己當成大魏子民,所以,這一趟清河之行,很有必要!”
拔拔嵩點了點頭:“我們大軍三天就集結,六天就到了河北,明天,就可以到清河郡了,清河郡守崔公博,要不要現在派人通知,前來迎駕?”
拓跋珪冷笑道:“又是個姓崔的,看來這河北之地,姓盧的姓崔的姓鄭的,怎么殺也殺不完啊。”
拔拔嵩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這個,崔公博與崔宏,崔逞早就出了五服,不是同族同宗了。此人也是當年早早從龍,這些年來一直忠于王事,從未…………”
拓跋珪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我沒興趣聽這些,叫崔公博馬上帶著全郡官吏,來清河郡界這里迎駕,記住,悄悄地進城,打鼓的不要,不許驚動任何人,也不許走漏消息,還有,叫他帶上全郡的戶口薄冊,然后讓大家拿著,分別去各村各鄉,按薄冊把人集中起來,哼,只要有誰包庇那些不入籍冊的流民逸夫,就給我統統就地處決,我就不信,這一萬顆腦袋,收不齊!”
空城一座亦屠戮
第二天,中午,清河郡城外,荒郊。
兩千多個衣衫襤縷的老弱病殘,有氣無力地坐在地上,他們的臉,如同裂開的樹皮一樣,混濁的眼珠子里,了無生氣,而四五個穿著官袍的人,以身著紅色郡守服,戴著烏紗官帽,年約五旬左右的清河郡守崔公博為首,戰戰兢兢地站在這些人的前面,一萬多挎刀持槊的騎士,把這方圓五六里的空地,圍得里外三層,水泄不通,而四處飄舞著的馬牛旗,伴隨著低沉的鼓角之聲,透出陣陣肅殺之氣。
拓跋珪臉色鐵青,坐在圈外一處臨時搭設的木臺之上,看著眼前的一切,咬牙道:“怎么整個清河郡,才這點人?”
拔拔嵩正色道:“昨夜使者入城之時,就發現城門洞開,城中民戶幾乎十室九空,逃得無影無蹤,連城門的值守軍士和府中的役丁也是不知去向,這清河郡守崔公博,還有其他的幾個吏員,喝得酩酊大醉,全郡的百姓名冊,戶口薄也是不翼而飛,歷年的稅賦計冊,也給人燒了。大軍在清河郡下的七縣四十二鄉搜查了一天一夜,所有能找到的人,全都在這里了。”
拓跋珪厲聲道:“清河郡守崔公博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