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面無表情地說道:“那這些妓女,美酒,又是哪里來的?無忌可沒這本事。”
劉穆之微微一笑:“這些是城中的世家們準備的,以王謐,庾悅,郗僧施等人為首,出錢把整個建康城的妓女,還有世家們珍藏的佳釀,都拿了出來,還有五百頭牛,一千只羊,全都拿出來勞軍,也算是表明態度!”
劉裕緊緊地咬著牙:“國家多難,之前我等在吳地平亂多年,出生入死,甚至一連三四天都沒有米飯吃,更別說這些牛羊美酒,那些個世家高門,都說什么妖賊作亂,連他們自己都要吃土了,結果真的建義成功,一下子就能拿出這么多,我算是明白了,為什么我們天下的那么多百姓辛勞一生,他們的產出到哪里去了,鬧了半天,還在世家們的手中啊!”
劉穆之淡然道:“這是自然的,百年積累,可不是嘴上說說,也許現在黑手黨是沒落了,沒了軍械,糧草,可是所有的世家都還有大量的家丁,部曲,莊園,還有大量的金銀,牛羊,美酒,寄奴,我們的天下,是世家的天下,你可要想好了,當你這次走進建康之前,你要弄明白,你想要建立的,是什么樣的天下!”
劉裕沉聲道:“胖子,還記得刁逵
兒女情長不可取
劉裕笑著拍了拍劉穆之的肚子:“吃吃吃,就知道吃,當心吃成桓玄了,連路都走不動!”
劉穆之搖了搖頭:“你也別太小看你的老對手了,他不僅可以走路,還能騎馬呢,覆舟山敗訊傳來后,他就從太廟直接騎馬奔去了采石磯那里,然后坐上早就準備好的船,直下江陵,可惜我們原來安排了沈田子和王鎮惡從廣陵坐船,直抄采石磯,斷了他的逃路,可是在羅落橋之戰中,鎮惡看你形勢危險,私改計劃,上岸參戰,雖然這一戰打勝了,但是攔住桓玄的機會,也就此失去啦。”
劉裕點了點頭:“就算他們按計劃行事,也未必能截住桓玄。不過,桓玄既然能騎馬逃命,說明他還是有上陣的能力的,這樣的決戰,卻是自己躲在后面,這個人已經失掉了搏命的勇氣,就算逃到了荊州,也不會再成為威脅,可以說,我們的建義,成功了!”
劉穆之平靜地說道:“桓玄是跑了,建義是成功了,但你真正的敵人,可能就要出現了。”
劉裕的眉頭一皺:“你又要說希樂了?胖子,這個時候我需要的是團結,而不是…………”
劉穆之打斷了他的話:“這個道理我比你更清楚,但作為你的情報主管,我有義務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事,無論你是不是愛聽,至于最后如何應對,是你的事。”
劉裕嘆了口氣:“難不成希樂真的去搶龍椅了?”
劉穆之搖了搖頭:“他不僅搶龍椅,還直接就在龍椅上睡了龍的女人。”
劉裕這一下臉色大變,睜大了眼睛:“這怎么可能,你是說劉婷云?還是…………”
他心中緊張,一時激動,竟然一下子握住了劉穆之的手腕,不自覺地用上了力,這一下疼得胖子滿頭大汗,臉色通紅,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聲:“呀呀呀,疼死我了,手,手,快松手!”
劉裕醒悟了過來,松開了手,一臉歉意:“不好意思啊,胖子,我,我一時情急,這才…………”
劉穆之沒好氣地揉著自己的手腕:“放心,不是你的妙音妹子,劉毅沒這么蠢,是劉婷云。你的妙音妹妹早在幾天前就跟著司馬德宗,司馬德文兄弟一起給送到江州去了,我跟你提過的。”
劉裕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啊,胖子,我…………”他說到這里,突然眉頭深鎖,“希樂他是怎么回事,怎么會做這樣的事?且不說劉婷云跟我的恩怨,他難道真的以為,這個女人對他還有什么用處?”
劉穆之冷冷地說道:“最大的用處,就是向所有人宣示,一來他是這次起兵的最后勝利者,楚國的典籍在他手,世家的不法證據在他手,連桓玄的女人也在他手,你最多為將,而他,則是笑到最后的那個人。世人原以為起兵是以你為首,可是他劉毅,連你最恨的劉婷云也收為已有,這證明他不必聽命于你,反而是讓你也無可奈何。”
劉裕咬了咬牙:“我還是不信,希樂就算有跟我爭高下之心,但劉婷云對他毫無利用價值,劉家敗落,再不能幫他聯絡世人,霸占一個偽朝皇后,只會讓人看不起啊。甚至,會得罪那些本可以跟他站一起的世家!”
劉穆之搖了搖頭:“你恐怕太低估這個害過你的女人了,這些年來,劉婷云以桓夫人的身份一直留在建康,通過與各大世家的千金,名媛之間的交往,同樣可以起到拉攏世家的作用,要知道,不少世家,可是女人說了算啊,這種女子之間的走動,更不易為人所察覺。可起到的作用,往往更大!”
劉裕默然半晌:“原來,劉婷云還有這個本事,是我小瞧她了。不過,要是希樂真的鐵了心要硬留她,我擔心這會是我們北府軍分裂的開始,這個利害關系,我一定要跟希樂說清楚。”
劉穆之點了點頭:“你不太可能現在就讓希樂殺了劉婷云,但接下來,你要對希樂作出讓步,作出妥協。如果你們都留在建康,那一定會現在就開始爭斗,只有讓希樂離開,才能換來暫時的穩定。接下來追擊桓玄,你最好是讓希樂和無忌去,自己坐鎮京城,這是最好的選擇。”
劉裕的眉頭舒展了開來:“我也是這樣想的,本來我還擔心桓玄百足之蟲,回了荊州再召舊部,會尾大不掉,但現在看來,桓玄已不構成威脅,讓希樂和無忌去建功也好,只是荊州,不能現在就交給希樂。”
劉穆之笑道:“那先等滅了桓玄再說,但討伐軍由希樂和無忌共同掛帥,是沒有問題了。劉婷云一介女流,不能從軍,讓她留在京城,我會盯著她,不讓她制造什么不和諧的事情,你早點把妙音救回來,她自然也掀不起浪了。”
劉裕應了一聲,眼中卻是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
劉穆之看著劉裕,笑道:“怎么,想老婆了?”
劉裕嘆了口氣:“我到現在才能有機會去想她,也不知道后方情況如何,她還在不在家中。”
劉穆之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寄奴,你要明白,你這一步踏入建康,從此就進入天下權力的中心,千萬子民的性命,前途,系于你一生,如果你還要實現那個崇高的理想,那就不能再執迷于兒女私情,無論是妙音,還是阿蘭,現在對你,都是太不合適了。你是復興晉室的大英雄,這個時候不能再有個胡人老婆,阿蘭離開你是為什么,你難道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