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紅臉胖子不安地搖了搖頭:“只怕,只怕沒這么樂觀吧,難道吳甫之吳將軍帶的虎賁營就不是大楚的精銳了嗎?結果怎么樣,還不是在江乘兵敗身死嗎?我看,這羅落橋未必能擋得住劉裕。”
林鐵嘴哈哈一笑,擺了擺手:“這位看官,所言差矣。吳將軍輕兵冒進,中了劉裕的埋伏,這才會有那江乘之戰的悲劇,但是,虎賁營的將士們,卻是無人后退,個個力戰到死,雖然全軍覆沒,但也大大地殺傷了反賊,劉裕所部,傷兵滿營,連他本人,也是身負數創。最后還是靠了埋伏在營中的奸細幫忙,這才僥幸勝得一陣。可是,他的這些賊兵,卻是銳氣盡失。劉裕為了鼓舞手下已經快要崩潰的士氣,帶著前軍,親自趕往羅落橋,就是心存僥幸,想要再次奪取這座要地。只是,他這回打錯了算盤,皇甫將軍,已經在那里設下了天羅地網,就等他過橋送死啦!”
人群中爆發出了一陣歡呼之聲,紅臉胖子睜圓了眼睛:“不是嚴陣以待嗎?怎么要過橋送死了?難道,你是說皇甫將軍會跟當年淝水之戰的苻堅一樣,下令全軍后撤,放劉裕過河?!”
黃臉看客沒好氣地說道:“我說你這人怎么這樣啊,盡陰陽怪氣地向著劉裕,舉什么不好,要拿苻堅這個蠢貨來比皇甫將軍?剛才林鐵嘴不是說了么,是設了埋伏,引劉裕過橋送死!”
林鐵嘴笑著點頭道:“沒錯,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皇甫將軍可沒有列陣等著劉裕,他就是算定了劉裕一定會奔襲至此,而且會親自過河,所以,他率大軍埋伏在林中,草里,土中,水下,甚至還派騎兵反復引誘劉裕所部,作出一副我大楚王師也是同時到達的假象,果然,劉裕雖然狡詐,但仍然上了當,就帶著幾百悍賊,直接過了橋,哈哈,等到最后一個京口蠻子過橋的時候,三聲鑼響,伏兵盡出,那劉裕的小小隊伍,就一下子陷入了我千軍萬馬的天羅地網之中!”
酒館之中轟然地一片叫好之聲,一個本來守在林鐵嘴身后的童兒,飛快地跑到門口,從一個剛剛奔到這里的仆役手中拿過了一道紙折,上面寫著密密麻麻的字,看樣子象是軍報的抄本,轉身就奔回了林鐵嘴的身邊。
林鐵嘴笑著打開了折子,看著
百年恩怨一道人
清風子一臉同情地看著劉況之,輕輕地搖了搖頭:“這一戰殺得實在是慘烈,如此精兵猛士,沒有去北伐胡虜,建功立業,卻倒在了同室操戈的內戰之中,讓人傷感不已。我的朋友,我家主人讓我來帶話,這個城市,已經做好了迎接劉裕的準備,換言之,我們同意合作!”
劉況之緊緊地咬著嘴唇:“為什么,為什么之前你們不肯合作,如果這回你們肯幫忙,起碼楚軍三大營不可能盡出,起碼,起碼我們不會損失如此慘重!”
清風子勾了勾嘴角:“在局勢未明之前,我們是不可能出來把所有的籌碼押在一邊的,大晉的世家,我的主公之所以可以歷經百年各種危局而不倒,不就是在于這種不輕易選邊的祖訓嗎?你們北府諸將只有起兵這一條路,可我們不是如此,至少,我們到目前為止,還在冒著風險來掩護著王仲德呢。”
劉況之恨恨地說道:“如果寄奴哥他們戰敗,你們也會
討價還價賣淵明
劉況之哈哈一笑:“只是,你家主公當時在禪讓大典上的表現,也太突出了點,要知道,把玉璽親手交給桓玄的,就是他啊,在楚朝有多風光,以后回到了大晉,給清算起來就會有多狠,這點難道你家主公就沒想過?”
清風子微微一笑:“大晉的世家,不是一向如此嗎?誰得天下,就向誰效忠,再說了,當時把玉璽從王皇后手中拿下的,好像還另有其人吧。”
劉況之冷冷地說道:“寄奴哥是為了迷惑桓玄,躲過殺身之禍,他回去后就起兵,自然能洗脫這個不忠之嫌,可你家主公不是如此吧。”
清風子勾了勾嘴角:“我們不也是庇護了你,庇護了王仲德嗎?現在也為你們串聯這城中的世家,為趕走桓玄后的朝政作準備,而且,你可別忘了,劉裕是個重情之人,當年在京口參加北府軍之前,受到刁逵的欺負,當時是誰救了他,為他解圍,你如果忘記了,你主公或者是劉裕也許會提醒你一下。”
劉況之嘆了口氣:“難道,這就是你家主公這樣的高門世家,能歷經這么多風雨而不倒的原因嗎?兩頭下注,左右逢源,這本事,也許我真的得學學。”
清風子笑著把面前的一杯酒水一飲而盡:“好了,其實你家主公不也是在開始變成我們一樣的人嗎,只是,劉裕恐怕現在還不會這樣想,況之兄弟,未來的天下,是我們家主公聯手建立和經營的,我們的好日子,還在后面呢,創業艱難,一些犧牲避免不了,天師道之亂,王謝這些世家子弟也沒少死啊,凡事你得看淡才行。”
劉況之咬了咬牙:“不過,你們真的確定現在黑手黨已經給消滅了?以后你們可以完全地代表建康城的高門世家?”
清風子微微一笑:“各大世家給黑手黨當成猴耍了一百多年,對他們的恨,不比那些吳地莊園的佃戶對我們的恨來的少,如果不是確定了不會再有一個陰謀組織背后操縱我們,我家主公又怎么肯正式出山呢?不過,作為對我們忠誠的回報,我家主公也希望,以后吳地的莊園,能考慮繼續由我們這些世家來經營。”
劉況之的臉色微微一變:“這算是條件嗎?”
清風子點了點頭:“你可以這樣認為啊,畢竟大晉開國百年,不管誰上臺,都不能不給世家高門一口飯吃。放心,我們知道劉裕有平定天下,掃清宇內之志,不會再象以前一樣,讓黑手黨在后面壞事,但北府軍眾將畢竟是軍漢出身,打仗那是沒的說,要論治國理政,可就非其所長了,正常的朝廷稅賦,抽丁征人,這些我們都會配合,不會再象以前一樣隱戶藏田,不納稅賦,但是,也請你主公體諒一下,世家子弟足有數萬,十余萬人,這么多人得吃飯,沒了莊園田地,讓我們何以為生呢?”
劉況之冷冷地說道:“這事太大了點,我無法答復你,只有等到大軍光復京城后,寄奴哥執政,我主公輔佐執宰之后,才可以給你一個回話。不過,我奉勸你和你主公一句,寄奴哥和之前大晉所有的世家,軍閥都不一樣,他要建立的,是一個強大的國家,是一個能調動全國資源,人力,物力,糧食,軍械,能夠完成之前百年時間歷代前輩所不能完成的北伐偉業,開創一代偉業的天下,你們這些高門世家,如果還抱著以前那種想要控制一切,主宰一切的想法,繼續跟寄奴哥玩這種拉拉扯扯的游戲,只怕會死得很慘。”
清風子勾了勾嘴角:“這點,我在當年長安的時候就很清楚了,其實,我們也是一路人,我主公姓王,可我不是,我只是一個無名無姓的游方道人,現在在他手下做事而已,哪怕他王家完蛋了,我也不是得陪著去死,就是當年我的師父,最后不也是讓我跑路保命了嗎?以后況之兄會在劉參軍的手下飛黃騰達,說不定,我還多多要倚仗你的幫助呢。”
劉況之的神色稍緩,說道:“很好,如果你們真的想表示合作的誠意,那現在就要作好在建康城中內應,尤其是趁亂控制住大晉皇帝,控制住桓玄宗室和后宮的準備,此外,朝中的典籍,藏書,檔案,尤其是前代的珍貴史料,文獻,大晉朝和偽楚朝的各種官員名冊,檔案,各地的錢糧,兵馬,人口這些冊籍,都不能損壞。”
清風子笑道:“果然是劉穆之啊,一代奇才,現在勝負還沒分,就想著控制以后的朝政,保護這些資料了,看來以后的中書令,非他莫屬。這些事情,我家主公不用提醒,已經在辦了,畢竟他現在是朝臣之首,這些東西都歸他保管,桓玄現在焦頭爛額,已經顧及不了這些,只想著如何作戰,放心,我們把最重要的資料,都已經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保管。絕不會讓北府軍進京之時,面臨一無所有的情況的。只是,有一點我必要要告訴你,司馬德宗,司馬德文兄弟,還有王皇后等后宮妃嬪,在幾天前那個起事之夜,就給陶淵明建言,轉移到江州去了,桓玄在平叛之初就作好了兩手準備,不會把前皇帝留給劉裕作大旗的,這次就算輸掉建康,起碼以后回到荊州還有對抗的本錢。”
劉況之的臉色一變:“什么,司馬德宗,哦,不,陛下給送走了?陶淵明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在桓玄手下不受重用嗎?為什么要幫桓玄做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