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范之笑道:“當年你的先公起兵之時,就用了大多數的白虎藏寶,要不然,王珣也不會掛著個白虎的名頭,多年在建康了。殷仲堪來荊州的時候,可還不是白虎,想必也不會打來這里取出什么剩余的白虎藏寶的主意。其實,現在靈寶你坐擁雍,荊,湘,廣這四個大州,帶甲二十余萬,三分大晉有其二,又何必還要在乎這些什么藏寶呢?”
桓玄咬了咬牙:“我倒不是自己多想要這些,主要還是怕有人有了這東西,會趁機在荊州作亂,尤其是那個陶淵明,哼,我現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站哪邊的,也許,只有他死了,才能讓我安心。”
卞范之搖了搖頭:“姓陶的畢竟是天下名士,殺一人會絕天下士人之心,如果沒有明確的他叛亂,與您為敵的證據,還是動不了他的。再說,據我所查,他這些年跟那些什么荊奚峒蠻,丹陽一族并沒有什么來往,也許他真如他說的那樣,只是孤身一人而已。”
桓玄擺了擺手:“我才不信呢,當年陶侃不也是挺會裝的么。再看看我,所謂沒有一官半職,一兵一卒,可為什么你們就愿意跟隨我呢。這就是祖望,這就是人脈。陶淵明是陶氏一族多年來最有名望的人,天下名士,我不相信那些山里蠻子真的把他當外人了,多年來,先父大人也沒有跟我說過什么白虎藏寶,我不相信他真的就一次用光了。也許,那些藏寶,就是藏在這些山里奚蠻子那邊呢。”
卞范之勾了勾嘴角:“如果是這樣的話,斷不可讓陶淵明留在荊州了,既然不能殺他,就得把他弄在身邊,看管起來。現在荊州已平,而吳地的叛亂正盛,幾天前妖賊攻破滬瀆,殺吳國內史袁崧,差點攻下建康,靠了劉裕的拼命抵抗,豫州兵馬的馳援,才暫時退兵,轉掠江北,現在用來防備我們的豫州西府兵已經調離,從江陵到建康,幾乎是一片坦途,這個時候,我們要不要趁機以討伐天師道的名義,率現成的大軍順江而下,奪取建康呢?”
桓玄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之色,轉而變得遲疑起來:“我們剛剛消滅了殷仲堪和楊佺期,荊州只怕還有不少他們的殘余,而北方的后秦,也剛剛攻克洛陽,幾萬大軍,正在邊界虎視耽耽,巴蜀的毛氏一族,前一陣也是公開聲援過殷仲堪,要我收手罷兵,如果我們這時候出兵,且不說跟建康兵馬,北府軍的戰斗,勝負難料,就算入了建康,北有強胡,西有毛氏,內部可能還有殷楊余黨作亂,荊州留何人鎮守,方可無憂?”
荊州四鄰當何處
卞范之輕輕地撫著自己的山羊胡子,沉吟了一會兒,說道:“益州的毛家兄弟,兵微將弱,根本無力與我們荊州軍團抗衡,如果他們真的想援救殷仲堪,早就出兵了,也不會到現在也只是嘴上聲援,現在勝負已分,只要我們向朝廷上表,揭露殷楊的謀逆之舉,朝廷如果認定是他們謀逆,那我們就是討賊有功,只會嘉獎,并且正式授予主公荊州刺史一職。到了這步,毛氏師出無名,就不會成為我們的敵人了。”
桓玄點了點頭:“那作為對朝廷的回報,我們是不是應該放開些糧食的封鎖,給他們一些糧草呢?”
卞范之嘆了口氣:“當時主公要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我就極力反對,只有陶淵明一直鼓動主公做這事,這個人的動機不純,可能就是想讓主公結怨天下人,現在看來,我們的封鎖毫無作用,沒有影響北府軍的作戰,而一旦他們擊敗妖賊,穩定吳地,自然不缺糧草,現在天師道的敗象已顯,我們不能再糧食禁運了,趁著這回,把糧草和捷報一并送入京城,然后把糧食禁運之事,推到殷仲堪的身上,就說他是里通胡虜,想要禍害朝廷和百姓,一個死人身上,再加些罪名,也不會有人為他申冤叫屈的。”
桓玄笑道:“還是你有辦法。益州和朝廷如果能搞定,那北方的后秦怎么辦,他們新打下了洛陽,俘虜了司州刺史辛恭靖,以前是有楊佺期鎮守雍州,防御后秦,現在楊佺期已死,雍州門戶洞開,若是秦軍趁機南下,攻取南陽一帶,如何是好?”
卞范之淡然道:“有現成的魯宗之可以派往雍州,他多年前就是南陽太守,若不是因為主公要跟殷仲堪做交易,也不會由楊佺期來取代他,這回他殺殷仲堪,一方面應該是陶淵明的挑撥,另一方面,只怕也是這些年來的怨氣使然,主公不可不察,要么不用他,要用就得讓他心花怒放才行。我建議,讓他帶領本部人馬一萬精兵,北上襄陽,再向朝廷上表,奏請封他為雍州刺史,允許他收編楊佺期舊部,獨當一面,成為荊州北方的鎮守大將。”
桓玄的眉頭一皺:“那可就是把雍州完全交在他手上了啊,魯宗之對我一向有怨氣,而且自視為關中豪族,多年來一直是自己勾引關中流民南下,編入麾下成軍,可以說,一旦讓他獨當一面,那我就再沒有辦法控制他了,剛滅一個楊佺期,再來一個新的,這樣真的好嗎?我桓氏子侄現在人丁旺盛,桓振的武勇也是勇冠全軍,不能換成他們中的一人,出鎮雍州?”
卞范之搖了搖頭:“別的地方都好說,尤其是荊州,這里絕不可以交付于外人旁姓,一定要桓公的宗族在此鎮守,但雍州情況特殊,那里要直面北方強胡,人馬也多是要自己發展,從關中,中原吸納流民成軍,能鎮守此處的,一定得是在北方有很高人望的人,桓家現在沒有一個具有這樣的條件,無論是楊佺期還是魯宗之,他們一個是關中豪強,一個是弘農楊氏,民眾樂意來投,桓振固然勇武過人,但是為人強暴橫蠻,在荊州時就多次欺虐民眾,放到雍州更是只會讓百姓離心,萬萬不可!”
桓玄咬了咬牙:“可是魯宗之這么得人心,又放給他軍政大權,以后若是反我,又當如何?要不要派一得力謀士,以輔助他的名義,行監視之事?”
卞范之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主公這些年對魯宗之做的最不好的一點就是讓他覺得對他不夠信任,不是自己人,所以才會給陶淵明說動,越是這個時候,越是不能表現出對魯宗之有猜忌之心,要么就讓他一直在身邊為將,要放到雍州,就是全權委任,除了北伐中原這樣的大事,一概不管。如此,方可讓北方的門戶安全。”
“不過后秦攻取中原之后,倒是不太可能會繼續南下,現在劉勃勃在嶺北作亂,而涼州諸國也是相互攻伐,后秦并不穩定,最要命的是,因為庇護劉勃勃而引得跟北魏翻臉,現在秦軍主力正在集結,準備東出并州與北魏大戰,這一打就很難停下來,會持續多年,我們只要不主動北上收復中原,那雍州應該是安全的,荊州兵馬,可以放心東下,直入建康!”
桓玄深深地吸了口氣,點了點頭:“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剩下我只有兩件事要問你,一是吳地的戰況,劉裕真的能打敗天師道嗎,如果他速勝,那在北府軍中的威望會無以復加,就算劉牢之也不可能壓住他了,到時候我們進京,就要面對劉裕所統領的北府軍,勝算幾何?”
“這
野廟夜會舊情人
桓玄輕輕地“哦”了一聲:“敬祖,這是何意啊,黑手黨還會繼續打壓劉裕?不太可能吧。無論是對付妖賊,還是對付我,都是非他不可。”
卞范之微微一笑:“靈寶啊,對付妖賊也許非劉裕不可,但對付我們,就未必了,劉牢之帶的北府軍,也可以打打。而且對于這些世家大族來說,劉裕和天師道同樣危險,都是要徹底消滅他們世家的,而且沒有可以商量的余地,當然,天師道更激進,而劉裕可以暫時商量,但從根本上說,劉裕要北伐,要富國強兵,就是一定要消滅世家的各種特權,收歸土地和人口歸國所有,這一點,沒的商量,早晚都要翻臉。”
桓玄滿意地點了點頭:“你這么一分析,倒是不錯,我要的是入主建康,可以保留那些世家的權益,大不了以后慢慢下手,可劉裕卻是等不及的,他也年近四十,再不北伐,還不知道以后有沒有機會,聽說,為了這個,他跟慕容蘭都吵翻了,直接把老婆趕走,有這事嗎?”
卞范之微微一笑:“蒜山一戰,慕容蘭拿出了五千副鎧甲和軍械,都是北府軍的標準裝備,這可是私藏甲胄的謀逆大罪啊,劉裕趕走她,只怕是為了保護這個女人,如果黑手黨拿這個大作文章,劉裕能不能在軍中呆下去都難說,所謂的掌兵北府,就更別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