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有胖子在,會安排好順序,你要做的,是確保后方的百姓撤離不會給奸細歹人破壞,一旦發現有人搗亂生事,立即出手除之,我手中的這五百精銳北府老兵,一可當十,即使是你大哥的甲騎俱裝,也不可能迅速正面沖垮我們,即使付出點犧牲,只要為了救援這些百姓,也是值得的。”
慕容蘭嘆了口氣:“可是用身經百戰的優秀戰士,去換這些沒有戰斗力的普通平民,更不用說多數是婦孺,值得嗎?救了他們之后,還要把寶貴的糧食,消耗在他們的身上,這并不符合兵法。”
劉裕慨然道:“這個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必須要按兵法來,兵法還要我們屠城掠民,要我們分兵擄掠,但這些不符合仁義之道,戰爭確實是殘暴的手段,但我們軍人是人,不是野獸,我們當兵從軍,就要保家衛國,家是小家,國是大國,真正要守護的,不就是這千千萬萬你說的弱者,婦孺嗎?除暴安良,本就是我們作為軍人的天職,即使有所犧牲,即使會損耗一些糧食,也是值得的,這一戰,我們不僅要勝利,更要人心,我們要讓中原父老知道,大晉軍人,是他們的子弟兵,是不會拋棄他們,放棄他們的。”
慕容蘭幽幽地嘆了口氣:“你的見解,總是出我意料,是我想的太簡單了,不過,這一仗應該不會撐一個月以上,今天如果能解救這些漢人百姓俘虜,也能讓慕容永手上沒了人肉盾牌,接下來他只能強攻了。”
劉裕微微一笑:“現在我去組織出擊的隊伍,你也做好準備吧。”
慕容蘭轉身就消失在城墻的角落中,她的聲音遠遠傳來:“包在我身上,你的后方,由我守護。”
一刻鐘之后,劉裕已經全副重甲,手持斬龍大刀,一只腳跨在城垛之上,面當之后,神目如電,看著面前的情況,北城之外,三十多個移動盾陣,已經散開,四五千名哭哭啼啼,衣不蔽體的百姓,半數以上皆是婦孺,被如狼似虎的西燕軍們,以盾陣和弓弩驅趕著,如同一片羊群,緩緩地向著金墉城行進。劉裕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頭對著城下已經列隊持兵的四百多名全副武裝的戰士們說道:“兄弟們,隨我來!”
弩機飛矢神兵降
隨著劉裕的一揮手,吊橋頓時就被放下,城下的重甲北府精兵們,早早地就守候在了兩道城門之間的城洞之中,盡管這金墉城小,但是城墻極厚,光是這城門就有五六丈之寬,大門之后,在內門里又是一道鐵柵,可以藏兵,而出擊的部隊,盡在此中,可避對方弓箭飛石的拋射打擊。
西燕軍士也被城中的這一舉動嚇了一跳,沒有人能料到,城中的晉軍居然會主動出擊,吊橋一放,大門也隨之打開,蒯恩與綽號猛龍的孟龍符,兩大肌肉發達的猛男,全身上下皆是重甲,如同浮動的鐵塔一般,只露兩只眼睛在面當的眼孔之外,而即使是這四只眼睛,也是殺氣四溢,孟龍符手持一桿大戟,左右橫掃,而蒯恩則手提兩把大板斧,舞得虎虎生風,一邊沖擊,一邊用漢語大吼道:“散開,要想活命全都散開,趴下!”
那些被裹脅,驅趕的百姓們,已經到了離第二道護城溝不到三十步的地方,一看城中有人沖出來,不少人本能地尖叫著向后逃跑,而在他們身后百余步押陣的西燕軍,卻是亂箭齊發,不少人剛剛轉身,跑出不到十步,就給射得全身矢如猬集,血流滿地地倒下,就連不少十歲左右的孩子,都這樣立仆于地。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的神色,厲聲道:“掩護流民,弩炮與投石車發射,距離,三百步,二壕之外。”
城頭頓時被推出了六七部重型弩炮,這些弩炮是守城的利器,平時隱藏于城墻的角落里,上面蓋有生牛皮覆蓋的格板,可擋箭矢,亦可防火攻,只有到守城時才會推上前去發射,由于這金墉城給修得城高池深,尋常在平地上可以發射三百步左右的弩箭,在這里可以打出五百步之遠,即使是在后方督戰殺俘的那些燕軍士兵,也在其打擊范圍之中。
弩機上的機簧擊發的聲音不絕于耳,緊接著的是沉重的破空之聲,足有一尺長的重型弩箭,一條條,一根根,飛向了燕軍的隊列之中,血光飛濺,慘叫聲四起,由于燕軍是密集陣列,給擊中的人往往連串兩三人,才會倒地,更是有些人被正面擊中,直接身體四分五裂,肚破腸流,三千余名押陣的燕軍,雖然只倒下了幾十人,但是余者都心驚肉跳,紛紛四散奔逃,也顧不得去追殺前面的俘虜了。
慕容永在兩里之外的一處高崗之上,安坐帥椅,眼中冷芒一閃,令旗一揮:“有后退者,無論是兵是民,斬!”
在這三千余名驅趕百姓的前秦降軍之后,是足有三千名西燕軍的甲騎俱裝,今天,慕容永為了督戰押陣,把甲騎置于第二陣,就是為了監督前面的前秦降軍的,聽到慕容永的命令下達,這些重甲騎兵們紛紛抽箭上弦,對著前面逃跑的燕軍前隊,就是一陣射擊,一陣陣黑壓壓的箭雨掃過,燕軍如割草般地倒下,剩下的人一臉地驚恐,硬著頭皮,轉而向著前方的城墻再次壓去。
趁著燕軍自相殘殺的功夫,孟龍符和蒯恩二人,已經帶著先頭第一隊的一百余人,沖到了第二道壕溝那里,吊橋只蓋住了第一道壕溝,而早有準備的北府軍戰士們,人人扛著一個沙囊,對著壕溝就扔下,更是有些人把兩三道長長的木橋,搭在了壕溝之上,很快,就清理出了一個寬約三丈的區域,可以通行無阻了。而扔完沙囊的這百余名戰士,則就地以大盾頂前,長槊從盾牌的空隙之中伸出,指向對面,牢牢地守住了這三丈左右的生命通道。
對面的那些尖叫著逃跑的百姓,也都看出了名堂,不少人爭先恐后地逃過了這道壕溝,從北府軍小陣的兩側繞過,十余名天師道的弟子,則紛紛喊著中原腔調的話,引導著逃亡而來的難民,在后方集結,城中的甲士源源不斷地沖出,而城外的難民們,則大量地從二壕之處涌過,又繞道兩側,在陣后被安置,如同對沖的兩條河流,涇渭分明。
劉裕扭頭對著城上的劉穆之說道:“胖子,這里交給你了,掩護我軍守住,能救回多少百姓就救回多少。”
劉穆之正色道:“放心吧,城中我已經清空,有盧循專門在城中引導安置百姓,不會堵住城門,你不要勉強,燕軍有甲騎壓陣,如果直接突擊,就麻煩了。”
劉裕點了點頭,抽出斬龍大刀,直接縱身躍下,順勢大吼一聲:“兔子!”城下的魏詠之早有準備,看得真切,把手中的大盾往空中一拋,劉裕在半空之中,對著這面木盾一踩,身形向上微一彈起,借這力量,向前又飛出了六七步之遠,如同一只全身鋼鐵的大鳥,凌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