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循微微一笑:“當然沒有意見,既然我們都入了城,就要同心協力,發揮各自最大的長處才是。胖參軍這幾天把這金墉城修整一新,有大量藏兵洞和暗門,即使敵軍以投石機猛轟,也傷不到我守軍分毫,城頭無需留太多兵馬,以免敵軍的弓箭射擊,只要以少量人馬觀察就行,若是敵軍大舉爬城,再上城應對。”
劉裕點了點頭:“我軍現在兩千人,分為六部,劉毅,何無忌,盧循,徐道覆各領三百人,每人負責一面城墻的防守,我和劉道規率領二隊,居中策應,守城戰法已經講的非常詳細了,敵軍遠程攻擊時兵力布置前輕后重,敵軍大隊出動時再由藏身之處增兵,看我的旗號,施以不同戰法,必要時,打開暗墻,從夾壁中沖出,對敵進行反突擊。”
城頭傳來了一陣緊密的鑼聲,三長一短,接著是一陣短促的號角之聲響起,劉裕的眉頭一皺:“他們看來要用投石機攻城了,各位,按剛才的計劃,回到各自的崗位之上,以守御之道進行防守。我們這一回,要再接再厲,擊破燕賊!”
所有人都站起身,抽出佩劍,沉聲道:“擊破燕賊!”
當眾人的身形全都消失在帳外,伴隨著甲葉撞擊,軍靴踏地的聲音,一路向著城頭而去,城外的陣陣鼓聲也傳了進來,劉裕正襟危坐在軍帳之中,一邊的劉穆之卻是有些緊張,不停地喝著竹筒里的水,劉裕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我突然想起來了,這還是胖子你
寄奴登城如天神
劉穆之眨了眨眼睛,豎起耳朵,聽起周圍那不停作響的石頭擊中木板之后,沉悶的響聲,頭頂之上,也隔三岔五的有粉塵落下,他搖了搖頭:“看來,西燕軍的石頭,數量不少,塊頭也不小啊。”
劉裕搖了搖頭:“不,塊頭并不是太大,也就十斤左右,若是三十斤以上的大石頭,不會只落這點灰塵下來,奇怪,他們的投石車應該是在兩里之外發射,按說可以拋出大石,卻只扔這些小東西,意欲何為?”
突然,劉裕的眉頭一皺,劉穆之幾乎同時作出了反映,他的鼻子抽了抽,訝道:“奇怪,怎么有血腥的味道?”
他的話音未落,外面的帳門之外,落下了幾樣東西,正是剛才砸在這軍帳頂端的木板頂蓋之上的“飛石”,這一下,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什么石頭,而是幾個血肉模糊的人頭。
劉裕站起身,快步上前,外面的破空之聲已經漸漸地平息了下來,而這金墉城內滿地,都是滾動著的人頭,男女老少的都有,甚至還有一些顯然是未成年的小孩子,從發型上看,成年人都是留著髻,而不是胡人常見的辮發,顯然,這些都是漢人。
有幾聲嘶心裂肺的哭聲,從城頭傳來:“爹啊,兄弟啊,孩兒不孝,讓您遭了燕賊的毒手!”
劉裕舉頭看去,只見幾個天師道弟子打扮的人,在城頭捧著一些首級,痛哭流涕,聲聲泣血,讓人聞之心酸,而劉穆之則站到了劉裕的身邊,肅然道:“看來這些首級,都是氓山被攻破的村寨的百姓,天師道的弟子里有些就是當地的山民鄉人入道的,跟隨盧循行動倒是躲過了一劫,可是他們的家人卻是遭了毒手。這會兒看到親人的首級給人象石頭一樣地扔進了城,當然受不了。”
一個藍衣的天師道弟子抽出寶劍,雙眼血紅,就要跳下城墻,大吼道:“老子跟你們拼了,燕狗!”
徐道覆一掌切在他的脖頸之上,這人頓時軟到了地上,人事不省,徐道覆搖了搖頭,對著身邊的親衛們吩咐了幾句,他們把這人抬起,向著城下的傷員收容所里走去,而就這會兒功夫,幾個失去親人,情緒激動的天師道弟子,也被控制和隔離了。城頭陷入了一片沉默,可是所有人的眼中,都閃著憤怒的光芒。
城外一個粗吼的聲音扯著嗓子叫道:“城中晉軍聽好了,這些首級,就是與我大燕對抗的氓山逆黨,不從我家大將軍軍令,負隅頑抗,結果一兩天時間,就寨破人亡,你們區區兩千人,守這小小金墉城,他們的結局就是你們的將來,早早開門投降,還可以免除一死,若有人能斬劉裕首級來獻,更是可以賞金封候,我家…………”
一聲強烈的破空之聲響過,城外響起一聲“哎喲”的慘叫,緊接著是一個身體撲地的聲音,而那個粗吼的嗓子就此中斷,城頭之上,檀憑之手持大弓,怒目而視,四股獸筋纏在一起的大弦,還在微微地晃動著,顯然,這名燕軍信使低估了神箭瓶子哥的厲害,而這個誤判,讓他付出了性命的代價。
劉裕走出了營帳,一步一步地登上了城頭,城外的飛首破空的聲音仍然不絕于耳,時不時還有飛進城中,砸到屋頂或者是砸中城墻垛口的,城上的戰士們,全都伏著身子,趴在女墻之后,可是他們的手,都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兵器,眼中卻是殺氣閃閃,神色堅毅。
劉裕直接站到了一個垛口上,他那偉岸的身形,伴隨著迎風飄舞的披風,讓城上城下的每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如同一尊天神一般,他壓根不看外面那密集的西燕軍陣,不看那還在揚著力臂,上下翻飛的投石機,更不看幾百步的盾牌之外,那黑壓壓的燕軍弓箭手,他面向著金墉城中,朗聲道:“戰士們,兄弟們,你們可都看清楚了,這些是什么?”
一個沉痛的聲音高聲道:“這些是燕賊在城外屠殺的無辜百姓,他們不僅sharen屠寨,還把他們的首級當成飛石扔進城內,就是想動搖我們的軍心!”
劉裕大聲道:“說得好,燕賊毫無人性,如同野獸,他們剛才說,要我們開城投降,不然就是這樣的下場,但是,我告訴你們,當年這些惡賊,在長安的時候也是這么說的,他們騙長安的百姓,騙新平的將士,說是開城可以保命,但一旦這些地方開城,他們卻是一涌而入,一邊洗劫全城,一邊屠殺手無寸鐵的平民,因為,殺戮和搶劫才是這些人的本能,無論降與不降,都會成為他們的刀下之鬼。”
城下魏詠之的聲音尖聲響道:“寄奴說得好,降是死,不降亦是死,不如死戰到底,殺賊立功!”
一陣陣的聲浪高高響之:“殺賊立功,死戰到底!”
一聲破空之聲響起,劉裕的眉頭一皺,看也不看,回手一抄,一桿長桿狼牙箭就給他直接抓在了手中,他一個旋身,就在轉身的這一瞬間,這枝箭已經搭上了左手持著的奔雷大弓的弓弦,弓如滿月,箭似流星,一箭飛出,一個剛剛嚇得轉身要逃的西燕軍校,給從后心直接一箭鉆入,把他整個人都釘到了地上,血流遍地,如此神箭絕技,不遜于剛才的檀憑之,嚇得本來有不少跟這人一樣從盾陣后偷叢溜出,想要偷襲劉裕的弓箭手們,全都鉆回了盾牌內,再不敢出來。
劉裕冷冷地說道:“西燕狗子聽著,再敢妨礙老子跟兄弟們說話,就讓你永遠也說不出話,此人,就是下場!”
劉裕轉過了頭,對著城頭的戰士們沉聲道:“兄弟們,把這仇恨埋在心里,燕賊想要攻城,就讓他們有來無回,這里不是氓山的塢堡,這里是固若金湯的金墉城,西燕軍已經在我們的手中連敗兩陣,現在,就讓他們敗得更慘,死的更多,讓敵人的鮮血,首級,來祭奠這氓山的亡靈,戰!”
城頭舌戰嗆慕容
城中的戰士們,無論是北府兵還是天師道弟子,全都熱血上涌,忘乎所以地舉起兵刃,齊聲大吼:“殺賊,戰,戰,戰!”
兩千多個嗓子齊齊吼出來的聲音,伴隨著他們有節奏地軍靴踏地,以劍槊擊盾擊甲的聲音,響徹云宵,聲勢甚至壓過了剛才燕軍投石時的呼嘯之聲,而這些怒吼聲中伴隨的強烈殺氣,更是讓身經百戰的那些西燕軍士人為之色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