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妙音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我想,我的裕哥哥這回的北方之行,一定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現(xiàn)在,還請娘親幫我一個忙,我要見會稽王。”
謝道韞有些意外:“你不找皇帝,找會稽王做什么?”
支妙音搖了搖頭:“皇帝只想著讓王恭來救他,別的什么也不會在意,劉裕去北方的目的,他根本是意識不到的,要想讓黑手黨暫時害不了劉裕,只有把建康的水給攪混,讓他們無暇他顧才是。”
謝道韞的雙眼一亮:“你是想離間會稽王的內(nèi)部?讓他跟王國寶之間生出猜忌嗎?”
支妙音點了點頭:“不錯,王國寶自從當上尚書仆射以來,腰桿子也硬了,狂得沒邊,對司馬道子遠遠不如以前恭敬,司馬道子在我這里的時候,幾次都對此很憤怒,若不是我出言排解,告訴他現(xiàn)在道子黨內(nèi)部不能亂,不然會給皇帝趁機收回權(quán)力,所以他才會忍著王國寶,其實上次司馬道子想讓司馬尚之去出鎮(zhèn)荊州的,但是給王國寶頂回來了,最后派了王忱過去。”
謝道韞笑了起來:“所以,這回桓玄從草原逃了回來,你是找到機會了,想說王忱想要秘密地拉攏桓玄,讓他王家能割據(jù)荊州,徹底地擺脫中央朝廷控制,對不對?”
支妙音微微一笑:“娘說的一點都不錯,到時候桓玄一旦動用陜郡,弘農(nóng)的舊部兵馬,就是坐實了這點,司馬道子好不容易掌了權(quán),現(xiàn)在卻徒有虛名,指揮不動外藩的一兵一卒,王國寶若是生了異心,那他這么多年來的奮斗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以前他是苦于找不到能代替王國寶的人,才會多方忍耐,只要能有人取代王國寶家族,我再從中略一挑撥,他們必然會反目成仇!”
謝道韞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你不會是想讓我們謝家和王家去代替王國寶吧,我們家族何等高貴驕傲,就算一時沒落,也不能學(xué)那王國寶,去攀附親王,卷入內(nèi)亂。”
支妙音搖了搖頭:“這等下作之事,我們家自然不能去做,但是有一個人,既有能力,也渴望這個機會,我以前一直在猶豫,要不要給他這個機會,但是今天見過了劉裕和慕容蘭之后,我還是下了決心。”
謝道韞嘆了口氣:“你真的要把天師道放出來嗎?這你可得想好了,他們野心勃勃,不是我們能控制的,更不是司馬道子這個廢物可以玩得轉(zhuǎn),一旦讓孫泰真的成了王國寶的左膀右臂,整個世家天下的根基,都可能會給動搖。”
支妙音微微一笑:“所以,解決這些妖賊的事情,就交給黑手黨吧,他們會比我們更著急,一旦司馬道子疏遠王國寶,轉(zhuǎn)而提拔孫泰,那黑手黨會用全部的力量來阻止司馬道子,就顧不上劉裕在北方的行動了。只要沒人在后面搗亂,劉裕一定可以實現(xiàn)他的想法。”
謝道韞的眉頭一皺:“也就守個洛陽,帶北府軍遠離內(nèi)戰(zhàn)而已,哪有什么想法可以實現(xiàn)的?他若不在洛陽惹事生非,黑手黨也不會去管他的。”
支妙音淡然一笑,轉(zhuǎn)頭看向了佛像:“娘,相信我,裕哥哥在軍事上,是絕對的天才,他這回去北方,絕不僅僅是為了守個洛陽,桓玄這次回來,他會這么著急,不是因為洛陽守不住,退一萬步,就算洛陽丟了,只要北府軍出動,也能很快奪回,他是怕桓玄真的和王忱混在一起,以后在洛陽背后的荊州不但不能提供北伐助力,反而可能會搗亂生事,所以,能阻止桓玄的話就阻止,如果不能阻止,他不會困守洛陽,而會學(xué)祖逖將軍,帶著自己的兄弟和部曲,中流擊楫,獨立北伐!”
黑手亦作應(yīng)對謀
建康,烏衣巷,廢院,枯井底,黑手黨總壇。
白虎的目光炯炯,直視朱雀:“你說什么?劉裕要去洛陽?消息確實嗎?”
朱雀點了點頭:“千真萬確,上次他拒絕王恭,就是拿這個作理由,他說不想讓北府軍卷入內(nèi)戰(zhàn),又不忍心眼看上次北伐的戰(zhàn)果喪失,所以就去守衛(wèi)洛陽,進圖中原,這次回京口,是想帶些愿意跟他一起走的兄弟離開。”
玄武嘆了口氣:“這倒是個好理由,既阻止了內(nèi)戰(zhàn),又能把肯跟自己走的死黨帶離,洛陽現(xiàn)在是沒人愿意去的地方,就是朱序,也是三天兩頭地上書,說自己年老,想乞骸骨,請朝廷另派他人接替,這時候劉裕要是肯去,朱序說不定會直接離任,讓劉裕替他守城了。”
白虎咬了咬牙:“不能讓劉裕就這么容易地占了洛陽,當年祖逖不過帶了三千家丁去了河南,幾年時間幾乎恢復(fù)了整個中原和齊魯,成為尾大不掉的強藩,若不是后來蘇峻之亂,其弟弟祖約參與叛亂,最后兵敗撤藩,只怕大晉除了荊州之外,又會多一個不聽話的藩鎮(zhèn)了。劉裕之能,不在祖逖之下,若是讓他在中原成了氣候,我們也就再也壓不住他啦。”
朱雀微微一笑:“那白虎大人,你想如何阻止劉裕呢?”
白虎沉聲道:“查,繼續(xù)查劉裕在北方的事,讓廷尉把劉裕先抓起來,還有他的鮮卑老婆,必要的時候,可以讓桓玄來指認這個女人。朱雀,我知道你喜歡劉裕,想讓他為你所用,但這次不一樣,劉裕若是能在中原成事,就不是你我能壓制得了的啦。”
朱雀搖了搖頭:“當年我們黑手黨是怎么對付祖逖的,你們忘了嗎?祖逖和劉裕是一類人,他們不是桓溫,沒有那野心,有的只是北伐建功的愿望,他們打下再多的地盤,只要朝廷一紙調(diào)令,派個人去接手,他們也會乖乖地回來。”
玄武冷冷地說道:“朱雀,現(xiàn)在的劉裕不是以前的那個單純熱血的京口少年了,他已經(jīng)歷練了很多,當年祖逖被召回,郁郁而終,我想劉裕是不會為了這個愚忠而放棄自己的北伐事業(yè)的,畢竟祖逖是世家子弟,還要顧及名聲影響這些,可是劉裕卻不是,他可以為了自己的理想在草原上跟拓跋珪都結(jié)為阿干,還有什么做不出的?真要派人去拿回他打下的地盤,只怕他全軍嘩變,就此自立都不是不可能的。”
朱雀微微一笑:“中原戰(zhàn)亂了這么多年,各路散兵游勇,胡漢強盜來回劫掠,早成千里無人煙的荒涼地帶,連洛陽這種大城,戶口都不滿萬,更不用說別的地方了,祖逖當年可以在河南成事,是因為當時五胡之亂不久,北方有大量的塢堡,可以為他提供軍需,但劉裕沒這個條件,一來中原的各路地頭蛇早已經(jīng)不認晉國這面大旗了,二來是即使他們肯幫劉裕,也是實力有限,提供不了長久的軍需和糧草,這
內(nèi)戰(zhàn)方是黑手謀
朱雀深吸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道:“全力阻止劉裕在北方的功業(yè),無論是自立還是北伐,別的事情都可以緩緩,但絕不能讓劉裕站穩(wěn)腳跟。接下來,我們的精力只能在建康和荊州忙于各種昌道內(nèi)斗,劉裕,只有交給我們未來的青龍大人了。”
玄武冷冷地說道:“你是不是高估了盧循?就憑他,能阻止劉裕?”
朱雀微微一笑:“你可別忘了,天師道的實力來自于哪里,是來自于那些民間的愚夫村婦,當年他們能忽悠檀憑之,魏詠之這些人拋家舍業(yè)地南下,就證明了其在民間的巨大影響力,這種影響力,在大晉,因為危及我們世家根本,所以我們通過禁止傳教布道,限定道場的數(shù)量來加以控制,但是在北方,尤其是戰(zhàn)亂頻繁,人人自危的中原一帶,這些年,天師道的影響力,就跟野草一樣瘋漲,無人可以制止。”
白虎點了點頭:“是的,亂世之中,一切的社會秩序崩潰,仁義禮智這套無法約束那些野獸一樣的流寇與散兵,要想活下來,只有靠弱者間的互助,鄴城之戰(zhàn)后,天師道三杰沒有回江南,而是在中原一帶到處發(fā)展信徒,不少塢堡和村寨,都有他們的弟子留守,一旦被攻擊,則互相救援,靠了這一套,他們在中原有大量的信眾,即使是丁零人和張愿,也不敢輕易地招惹他們了。”
朱雀點了點頭:“這是盧循出的主意,孫泰一心想在南方發(fā)展,想要巴結(jié)司馬道子,但是盧循本就是出身北方,眼光可比他師父高了許多,所以,我留意他很久了,劉裕在中原想要立足,不是軍事問題,而是經(jīng)濟問題。”
玄武笑了起來:“是的,只要我們不給洛陽一帶的守軍提供軍糧,那劉裕就站不住腳,劉裕就算是軍神,可以百戰(zhàn)百勝,但也不可能吹口氣變出幾萬大軍的軍糧出來,連謝安北伐都得要我們各大世家出糧出力,劉裕連我們世家的支持也沒有,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中原父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