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喉嚨里,發出了一陣野獸般的低吼,一道閃電劃過長空,驚雷滾滾,在大地上回蕩著,王妙音的手抖了抖,猛地一扭頭,火光碰上了桓玄手中的箭頭,再也不敢看對面的劉裕一眼。
桓玄的箭頭,火光騰起,涂了火油的三棱箭頭,遇火即燃,他的那張陰郁的臉上,閃過一絲復雜之色,最后哈哈一笑,手指松開了箭弦,這一箭,如同飛火流星,劃過黑暗的夜空,飛過漳水,飛過浮橋,直接就落到了劉裕的面前。
“轟”地一聲,如同baozha一般,火矢及地,碰到了黑油,頓時就騰起了熊熊的烈火,劉裕只感覺到自己的皮膚,鎧甲,幾乎是在瞬間被融化,不知哪里來了一股力量,托起了他,讓他本來如同周身碎裂的骨骼,變得又重新完整,他虎吼一聲,把左臂上系著的紅色續命縷,狠狠扯下,然后飛奔而前,騰空而起,撲向了十余步外的漳水之中。
身上的焚身烈火,跟那親眼看到了背叛后那鉆心的劇痛,在他的腦子里都是一片空白,而在他的身形落入水里的一瞬間,對面橋頭的那一男一女,就成了他腦子里回憶的最后定格。
大雨如注,傾盆一般,從空中倒下,漳水南岸,桓玄冷冷地看著對面的大火燎原,而一根紅色絲線,在大火中卷曲,褪色,最后只露出了里面的鎢金細絲。
桓玄的嘴角勾了勾,從馬鞍上摸出一根飛索抓手,抬手一扔,抓信的鐵爪飛出幾十步,正好勾中了對岸的那根續命縷殘絲,一拉一扯,飛回到桓玄的手中。
桓玄把這根鎢金絲揣入了自己的懷里,冷笑道:“王妙音就是王妙音,連給的定情信物都是如此特別,若不是這樣給火燒一下,我還不知道有此中機關,婷云,這次可多謝你了。”
身邊的那匹馬上,“王妙音”緩緩地揭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劉婷云的臉上,掛著兩道淚痕,幽幽一聲長嘆,卻是不發一言。
桓玄的眉頭一皺:“你哭什么?為你的丈夫除掉他最大的敵人,你應該高興才對?剛才給我點火的時候,你猶豫了,難不成,你也喜歡上了劉裕,對我的愛不堅定?”
劉婷云閉上了眼睛,又是一行淚水從眼角而下:“我從來對劉裕沒有感覺,但是妙音跟我情同姐妹,她最心愛的男人這樣死了,以后她可怎么辦?”
桓玄哈哈一笑,突然在馬上拉起了劉婷云的手:“放心,師父會給王妙音安排一個好去處的,我保證,以后你們姐妹,一定可以經常見面。王妙音這回跟你出來,現在人在滑臺,等著我們的消息,我們只有把這續命縷給她,才能讓她相信,劉裕是真的死了。”
劉婷云幽幽地嘆了口氣:“今天的事,我永遠也不想向任何人透露,我利用了妙音,扮成她的樣子,讓劉裕上當,以至于中了你的計,這一輩子,我的心都不會安的。”
桓玄的眼中閃過一道不屑的光芒,一閃而沒:“你是我桓玄的妻子,你只要記住,這一切,你是為我做的,姐妹和丈夫,你只能選擇一個,我答應你,此生若是負你,教我死于亂刀之下,不得好死!”
天師三杰河邊嘆
劉婷云連忙捂上了桓玄的嘴,桓玄就勢伸出臂膀,就從馬上抱過了劉婷云,忘情地吻了起來,劉婷云本能地想要推開桓玄,可是一雙玉臂,卻是漸漸地環在了桓玄的背后,大雨開始滂沱而下,把這一男一女,淋得shi透,桓玄的座騎轉過身,開始緩緩地向著南方而去,漸漸地,就消失在了雨幕之中,而雷電交加的怒吼,配合著這上天的眼淚,灑在這一片荒原之上,只有那遇水不滅的熊熊黑火,還在繼續燃燒。
一邊的河岸之上,悄無聲息地站著三個身影,中間一個瘦高,左邊一個中等身材,右邊一個巨漢如鐵塔一般高大,三人都戴著斗笠,雨水如長線一般,從他們的斗笠之上落下,電光閃閃,把他們的臉映得一片蒼白,可不正是天師道三杰,孫恩,盧循和徐道覆?
一道驚雷劃過天際,徐道覆長嘆一聲:“劉裕真的就這么死了嗎?想不到居然是桓玄那小子干的,太意料不到了。”
盧循平靜地說道:“那是因為劉裕還有弱點,這個弱點就是王妙音,若不是他心中有情,又怎么會中了桓玄的圈套?”
孫恩沉默半晌,搖了搖頭:“可我總是覺得,劉裕這家伙,不會這么容易死的。以前他也曾多次遇險,不也挺過來報嗎?這次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我覺得他沒有死。”
徐道覆勾了勾嘴角:“那可是黑水啊,雨水是滅不掉的,你看這河灘上,百步之內,這樣的大雨都無法澆滅,劉裕就算是神仙下凡,也終歸是肉體凡胎,這樣的火,他是活不了的。”
盧循點了點頭:“不錯,他最后跳進河里是想滅掉身上的火,但是黑水在身,火勢無法熄滅,慕容家為了殺劉裕,把這不傳之秘的黑火居然都給了桓玄,可見慕容垂根本就不想讓劉裕活下來。如果慕容垂和那個神秘人都不想他活,劉裕就是有通天之能,也只有死路一條了。”
徐道覆睜大了眼睛:“你們說,那個戴面具的神秘人究竟是誰?為什么桓玄都向他點頭哈腰的?還有我們的師尊,也要我們服從此人的一切命令,若非如此,我們怎么會舍了幾個武藝高強的師弟,去給桓玄演戲讓劉裕上勾呢?”
孫恩擺了擺手:“師尊的決定,就不要猜了,他要我們服從的人,一定是位高權重的盟友,這次我們跟桓玄的合作,也是師尊跟那個神秘人談好之后才進行的。連劉裕都逃不過此人的算計,我們最好不要與之為敵。”
徐道覆恨恨地啐了一口:“早晚有一天,神教終究會跟這些世家為敵的。咱們這些年來,跟這些世家也沒少合作,可是結果又如何?劉裕夠厲害了吧,北府軍夠厲害了吧,還不是給這些世家玩弄于股掌之間?為什么他們就能耍耍陰謀詭計就永掌權勢,我們這些人無論如何地奮斗,都沒有出頭之機?”
孫恩的臉色一變,轉頭對徐道覆就是厲聲道:“休得胡言亂語,難道你以為你的那個大腦袋,能強過師尊嗎?”
盧循緩緩地說道:“大師兄,我覺得三弟這回說的沒有什么問題,劉裕,本質上和我們,是一路人,都是在這個晉國世家天下里,沒法靠著自己的才能,本事,得到自己應有東西和回報的人。”
孫恩驚訝地看著盧循:“二弟,你一向足智多謀,怎么連你也這樣想?”
盧循冷冷地說道:“到目前為止,我們一直都是這個神秘人,還有他身后的世家所操縱的木偶,就象劉裕,一直就是謝家所操縱和控制的。我們都想出頭,劉裕從軍,我們入道,說白了都是會動他們世家的利益。看看這次吧,他們上層世家為了自己的私利,斗成這樣,損國肥私,就算是師尊,在他們眼里又安全到哪里去?一旦失去了利用價值,那一樣會給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