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轉身就向著中軍帥帳那里走去,留下眾人在身后,沉默不語,劉毅看著劉裕遠去的背景,突然笑了起來,環視四周:“弟兄們,咱們現在可以開始商量一下這次出擊怎么打了,未必離了劉寄奴,咱就不會打仗了嘛。”
當劉裕走進中軍帥營的時候,只見謝玄正笑著和一個身長八尺,體格魁梧,全身鎧甲的黑大漢拱手道別,那人轉身上馬,帶著十余個護衛疾馳而去,煙塵四起,一身將袍的謝玄眼中冷芒一閃,轉身欲回。
劉裕知道剛才離去的那人應該就是那個鷹揚將軍張愿,正好這樣錯過,也是好事,他連忙對著謝玄叫道:“謝鎮軍,屬下有事稟報?!?/p>
謝玄轉過身,看著劉裕,微微一笑,招了招手:“寄奴啊,你來得正好,來,咱們邊走邊談?!?/p>
劉??觳缴锨?,謝玄向著身后的眾多護衛做了個手勢,大家全都保持了一定距離,遠遠跟著,謝玄意氣風發,羽扇輕舞:“寄奴,終于要北伐了,也終于成功地重新召集了老北府軍將士,可喜可賀啊?!?/p>
劉裕的眉頭緊鎖:“可是苻丕并沒有答應助我們,把希望壓在姜讓等人身上,實在是太冒險了一點?!?/p>
謝玄的嘴角勾了勾:“劉毅不應該跟你說這些,這是軍事機密?!?/p>
劉裕咬了咬牙:“玄帥,您作戰一向是謀定而后動,沒有充分把握不會出擊,為何這次如此地輕率?這可是賭上了謝家的家運的一戰啊?!?/p>
謝玄的臉色一變,冷冷地說道:“難道我在洛澗,在淝水就是有十成的把握才出擊的?戰場之上,機會稍縱即逝,讓我下定決心的,不是姜讓,而是鄴城已經斷糧的事實,不管苻丕愿不愿意,他都必須要帶鄴城軍民出來找吃的,只要他離開鄴城,我自然可以奪取?!?/p>
劉裕搖了搖頭:“可是苻丕若是跟我們敵對,再加上慕容垂,我軍腹背受敵,萬一苻丕斷我軍渡口于后,慕容垂圍攻鄴城于前,只怕過河的軍隊,有全軍覆沒之險啊!”
謝玄的臉上沒有什么意外的神色,他轉過頭,平靜地看著劉裕:“那照你看來,應該怎么辦呢?”
劉裕咬了咬牙:“這次機會確實值得一賭,但不能不顧一切,更不能只看到鄴城而看不到后方的風險,我們應該先拿下黎陽渡口,建立穩固的營寨,然后讓苻丕去取糧,鄴城可以先留給慕容垂,只有這樣,才能逼苻丕站在我們這一邊,而不是中途反水。慕容垂得了個空城,對他沒有任何好處,我軍穩扎穩打,步步為營地前進,等后續大軍集結,全面渡河北伐,當可全勝!”
欲求先鋒成后衛
謝玄的眉頭舒展了開來,笑著輕搖羽扇:“寄奴啊,看到你這樣成長,我真的是很高興,你已經不是幾年前那個只有血氣之勇的愣頭青了,這種兵法權謀,你現在已經得心應手了,很好。”
劉裕的心中竊喜,臉上也不免微帶得意之色:“如果玄帥認為這個打法可行的話,那能按這個來嗎?”
謝玄神色一冷,搖了搖頭:“不行,這個打法雖然穩妥,但不能將敵軍全殲,苻丕可以向西退入并州,而慕容垂也可以撤到幽燕之地,甚至是關外,一旦讓他們離開,那我們想再追上,可就難了?!?/p>
劉裕的神色一變:“可是這樣是穩妥的打法啊,追上去風險太大,苻丕未必可靠,而慕容垂也很可能保存了實力,萬一中了埋伏,可就麻煩了!”
謝玄嘆了口氣:“河北打了這么多年,早就殘破,上次劉毅去鄴城查看的時候,這座北方名城被圍攻近兩年,早就殘破不堪,城中不僅缺糧,而且錢帛也所剩無幾,苻堅本來就是仁義之主,輕徭薄賦,收的絹帛并不多,還有不少又去購買糧食作為軍糧,現在仗打了這幾年,生產破壞,河北幾乎無復耕者,存糧也早就吃光,可以說除了空城和餓肚子的民眾外,幾乎一無所有?!?/p>
劉裕咬了咬牙:“總不能說為了擄掠和好處而作戰吧。只要收復了失地,以后自然可以編戶齊民,勸課農桑,到時候自然可以重新收上稅賦?!?/p>
謝玄嘆了口氣,看向了遠處校場的方向:“寄奴,你說,我們的這些老弟兄這回聽到有仗打,二話不說就來了,為的是什么?都跟你一樣為了北伐的理想嗎?我們北府軍士,靠的就是高額的賞賜來維持士氣,允許戰勝后的擄掠戰利品,還有拍賣俘虜,才是上次大批軍士得到了好處的原因,也是這次他們肯重歸戰場的原因。若是發現連鄴城都沒剩下東西,那他們還會有心情和意愿繼續冒險嗎?”
劉裕嘆了口氣,他知道謝玄說的是事實,但是,他仍然搖了搖頭,說道:“玄帥,既然北方沒什么財寶剩下,那我們就穩扎穩打,暫時不能給將士的賞賜,可以先計功,以后慢慢歸還,將士們都是講道理的人,不至于說沒了賞賜就不打仗了?!?/p>
謝玄搖了搖頭,說道:“人無信不立,軍無信不行。這次我讓劉毅召集大家的時候,就說了北方有著從石趙到冉魏再到慕容氏前燕,乃至秦國關東的多年寶藏,說了苻丕之所以死守鄴城不走,就是因為城中的財寶,舍不得放棄。若非如此,這些已經成家立業的戰士,又怎么肯重新上戰場呢?”
劉裕瞪大了眼睛:“玄帥,你怎么可以這樣跟大家說呢?這不是北伐,這是鼓勵大家去搶劫啊。北府軍成軍的時候可沒有說什么榮華富貴,大家的目的就是要收復北方失地?!?/p>
謝玄微微一笑:“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動機,象你是一心要北伐,以前淝水之戰的時候,失去了家園的不少北方流民也是想打回老家。但是淝水之戰后,你升了官,而多數將士們也得了賞錢,得到了安置,可以在大晉定居下來了,對于這些漂泊失所的人來說,這就是最大的幸福,要讓他們放棄現在安定的生活,再去拼命,沒有現實的好處,怎么可能呢?”
劉裕默然半晌,還是長嘆了一聲:“事已至此,說這些已經沒用了,但就算如此,也不能冒險啊,既然人已經來了,那就可以成軍,即使沒有找到什么藏寶,也可以說是被敵軍取走了,并不是你的責任啊?!?/p>
謝玄搖了搖頭,正色道:“不能這樣說的,寄奴,如果我們過了河就搶攻鄴城,在苻丕轉移前得手,那沒有寶藏也可以說是給苻丕運走了,并不是我們的責任,畢竟我們
北伐收土歸北府
劉裕的眉頭深鎖:“玄帥,如果你一定要執行你的計劃,我希望這回能隨前鋒一起行動,因為我不放心,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要跟兄弟們在一起?!?/p>
謝玄的臉色一沉:“寄奴,這是我們商議好的軍令,你以前風頭出得太多,這回不宜再當前鋒,此事我們已經議定,不必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