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的另兩處座席之中,刁逵惡狠狠地盯著身后的刁弘,他的這個弟弟,這會兒已經不敢再坐在他的身邊,象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樣,低頭垂手而立,額角邊淌下的汗水,把臉上的白色脂粉印子,沖得一道一道的,看起來活象個京劇中的花臉,無比地滑稽。
坐在刁逵身邊的庾楷微微一笑,說道:“刁兄,別這樣,阿弘也沒什么錯,那謝玄本就是要針對咱們,讓那劉裕一直盯著,換了誰都很難逃過啊。再說了,這事可是王公子下的令,咱們也不過是照做而已,一時出點差錯,也情有可緣嘛。”
刁逵重重地“哼”了一聲:“王公子可沒要他把當年在京口的舊事給抖出來啊,本來也最多就是給抓個現(xiàn)行,失點面子罷了,沒什么,可是這事一抖,姓謝的和王公子都沒有退讓的余地了,只能這樣干到底,你看,現(xiàn)在咱們吃了虧,給人抓了這么大的痛腳,我們失點面子沒關系,可是累得王公子丟了如此大的人,以后在這么多世家面前,也難抬起頭了。你看,這回他自己走了,卻讓我們留下來繼續(xù)參加拍賣,不就是對我們的懲罰嗎?”
庾楷身邊的庾悅不以為意地說道:“刁兄,咱們好歹也是世家,雖然現(xiàn)在依仗了王家的權勢,但也不是他家的奴仆部曲,犯不著這樣看他家的臉色,再說了,令弟說的不是事實嗎?他當年為了跟謝家爭奪京口,就是讓你兄弟二人在京口挑事,最后出了問題卻不管不顧,還要壓你們家把此事給隱瞞,令弟情急之下一時說漏了嘴,就要受這份氣?”
刁逵的臉色一變,連忙壓低了聲音,低聲道:“小庾參軍(庾悅現(xiàn)在官至瑯玡王行參軍,又因為是庾楷的堂弟,所以外人稱之為小庾參軍),慎言!咱們現(xiàn)在畢竟是在王公子的庇護下,這樣背后議論自己的恩主,可不太好吧。”
庾悅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刁兄,也許在你看來,王家就是你們的主家,但我們庾家可不是,當年我們的先祖父大人,跟他王家的祖輩,可都是開國的宰相,份屬同僚,雖然后來我們庾家因為桓家的迫害,一時家道中落,但仍然是大晉的頂尖世家,跟他王家只是合作,聯(lián)手,而非上下級的關系,說老實話,要是今天王長史這樣對待我們庾家,要我們強留下來,我們可是絕不會同意的。”
刁弘在一邊忍不住說道:“那為什么你們又留了下來呢?”
庾悅與庾楷相視一眼,笑道:“阿弘啊,我們留下來不是因為王長史要我們留,而是我們想要在這場拍賣大會上,物色一些得力的幫手,現(xiàn)在大晉上下,無論大小世家都知道,謝家靠了北府軍而鞏固了權勢,以前我們世家子弟多半是靠了察舉和襲爵而起家,可現(xiàn)在的情況不一樣了,從桓家到謝家,只有掌握了軍隊,在戰(zhàn)場上建立了功勛,才能保長久的富貴。謝家能從淮北流民中挑些有力人士,我們也可以從這些秦軍戰(zhàn)俘中找些精兵銳卒啊,說不定哪天就能用上呢。”
刁逵的眼中閃過一絲耐人尋味的光芒,他四下看了兩眼,對著侍立于后的十幾個仆從沉聲道:“你們都先退下,今天的話,敢傳出去半個字,立馬打死!”
當這些人全都退出這個涼棚之后,刁逵才微微一笑:“二位庾兄,其實我的心思,跟你們是一樣的,誰也不想給人當仆人使喚來使喚去,可是沒辦法啊,咱刁家不是你們庾家,有這樣的權勢和地位,現(xiàn)在又要靠著王長史他們家,所以也只能忍了。不過,你放心,今天二位為我直言,說出了我兄弟心中想說而不敢說的話,只憑這點,我刁家兄弟就感激二位。”
庾楷笑著點了點頭:“其實我也只是看那王忱太過霸道,才私下說他兩句,不過,以后在他的面前,我們還是得恭順一點才是,你說的也對,不管祖上如何,現(xiàn)在我們家的權勢不如他們,誰叫他王家的妹妹嫁入了會稽王府,成了王妃呢,只這一層關系,咱們就比不過啊。”
庾悅冷笑道:“不過是個王妃罷了,咱們庾家當年可是出過太后,皇后的,將來的事情,誰說得清楚呢,只要為國立了功,皇室會主動向我們這些世家求親的,謝家若是倒了,王恭那小子的國戚身份,也未必保得住啊,到時候我們要是再出個皇后,還用得著看他王忱的臉色嗎?”
刁逵笑道:“那到時候我們刁家就得靠二位的多多提攜啦。”
庾楷笑道:“誰都知道你刁家有錢,這個可是現(xiàn)的,說吧,老刁,最近有什么來錢的好路子,能介紹我們也玩玩呢?”
刁逵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這就是我留在這里的原因,一般人我不告訴滴!”
刁家生財有邪道
庾楷的精神一振,連忙問道:“什么原因呀,告訴我。”
刁逵“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因為現(xiàn)在有一個好的賺錢路子,這次我可是通過王公子找了會稽王,特地給批下來的呢。”
庾悅的眉頭一皺:“什么賺錢路子?還要會稽王來批他們皇室不至于要象我們這些世家一樣想辦法斂財吧。”
刁弘壞笑道:“這天下沒有人不喜歡錢,皇帝和王爺也是一樣。尤其是現(xiàn)在大晉的各地,多是被世家門閥控制,減稅蔭戶,國庫空虛,要想以后組建自己的軍隊,錢可少不了呢。以我的愚見,會稽王肯接納我們,也是看中了我們刁家祖?zhèn)鞯馁嶅X本事吧。”
庾楷的眼中冷芒一閃:“好了,別賣關子了,有什么辦法就說吧,條件合適的話,我們庾家也可以湊個份子,大家有錢可以一起賺嘛。”
刁逵點了點頭,低聲道:“這建康城中,世家子弟們平時喜歡玩的是什么呢?”
庾楷微微一愣,轉而說道:“自然是清談論玄了。”
刁逵擺了擺手:“那個是為了求名,并不見得是多喜歡。聲色犬馬,才是人之本性,庾兄,咱們都是此道中人,就不用說這些場面話了。”
庾楷笑了笑:“要說好玩的嘛,自然一是女人,二是dubo了。玩女人嘛,多是服食五石散之后的任性而為,至于dubo,則是以樗蒲,斗雞,斗狗,賽馬居多。”
刁逵笑道:“這就是了,在哪里玩的都是差不多的,斗雞,斗狗這些能激起人天性里的那種爭斗,殘殺的興奮,所以是玩的最多的東西,尤其是中小世家,更是無所顧忌,城東的紫金山那里,幾個斗雞斗狗場,一向很火,對吧。”
庾悅笑道:“看來刁兄雖然人在廣州,但對建康城里的風情,也是早有研究啊,不錯,確實如此,難道刁兄對這個斗雞場也有興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