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忱冷冷地說道:“我們之間是世家間的事,當年謝家曾經也不過是我們王家祖先的下屬,即使一時得權,也不敢說居于我太原王氏之上。而謝家想要獨占大權,阻我兄弟升遷之路,我們自然不能束手待斃,所以另起爐灶是自然的事,這不是什么背叛,跟你的情況無任何相似之處。”
劉毅微微一笑:“可我劉毅也不是謝家的部曲家丁啊,北府軍是朝廷的軍隊,我從軍報國,暫時在謝家將帥手下效力,并不能說就是謝家的人了吧。劉裕是謝家的半個女婿,我劉毅可不是。王長史,這點區別,你還是弄清楚的好。”
王忱勾了勾嘴角:“可不管怎么說,謝家給了你一個從軍報國,建功立業的機會。按說你是應該跟他們一直走下去的,現在你投向我們,不得不讓我懷疑你的動機啊。”
劉毅的眼中閃過一絲冷芒:“其實這個動機很簡單,因為謝家只會全力扶持劉裕,我不管怎么做,不管做什么,也不可能跟劉裕一較高下。你們高門世家間爭的是朝堂權力,而我就是要跟劉寄奴分個高下,既然謝家不給我這個機會,我只有改而尋求你們的支持了。”
王忱的眉頭一皺:“可是謝家有北府軍,我們是沒有自己建軍的打算的。劉毅,你的出路是在軍界,而不是官場。謝玄能給你的,我給不了。”
劉毅微微一笑:“我可沒說我要轉投到你的軍隊啊,我好不容易才在北府軍中有了一定的地位,有了自己的兄弟,要我現在就離開,打死我也不肯呢。”
王忱的臉色一變:“你不肯離開北府軍,那來找我做什么?”
劉毅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厲之色:“北府軍并不是謝家的私產,雖然這些年來是他們出資來辦這北府軍,但這筆錢,我想你們也有,就算你們沒有,會稽王,甚至是圣上,也一定會想盡辦法來滿足的。千金易得,猛士難求的道理,我想王長史這樣的聰明人不會不知道的。”
王忱嘆了口氣:“我當然是做夢都想把北府軍抓在手里,可這也只能做做夢了,北府軍全是謝家一手挑選和組織的,外人完全插不上手啊。花十倍的錢也不可能招到那些兇悍的北方流民了,現在只恨我們早些年沒這個意識,讓謝家搶占了先機,現在他們強軍在手,在朝堂上又做得沒有一點把柄,甚至連桓家那種擁兵自重,獨霸一方的借口也沒有,叫我們怎么去對付?”
劉毅微微一笑:“可是王長史你有沒有想過,所有姓謝的難道就是一條心嗎?謝琰看著他父親不把軍權給自己,卻給了堂兄,心里會沒想法嗎?作為謝玄叔叔的謝石,反過來要當這侄子的副手,他就這樣心甘情愿嗎?”
劉毅暗中換門庭
王忱的雙眼一亮:“你的意思是?”
劉毅的眼中冷芒一閃:“最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內部被攻破,再強大的家族,也會因為內斗而垮掉,要讓謝家交出北府兵權,只有讓他們繼續北伐,這樣才會在利益面前引發內斗,到了那時候,你們的機會就來啦!”
王忱的心中一動,追問道:“引發內斗?這是什么意思,謝家真的會因為這種權力之爭,而相互攻擊?有謝安在,怎么可能呢?”
劉毅笑道:“是人皆有私心,誰也不可能避免,就算謝安用強力壓得一時,也不可能壓得一世。以前謝家多年執政,子侄各有官爵,還顯不出差距,但現在謝家為了自保而放棄中央權力,出外北伐,控制軍隊,那北府軍的大帥和副將,差異就很大了,畢竟縣候可以同時給幾個人,但主帥之位,只有一個。謝琰自認能力并不在謝玄之下,可是帥位卻是謝玄的,作為兒子,能甘心嗎?”
王忱勾了勾嘴角,說道:“可是謝玄立了大功,這點天下皆知,謝琰在淝水的表現也不如謝玄,我不知道他有什么不服氣的。你有證明你這話的證據嗎?”
劉毅正色道:“證據就是謝琰在戰前,特地請了一個多年征戰,經驗豐富的斷腿老兵當他的高參,幫他觀察戰場上的戰機。這個老兵在老虎部隊過河時,因為戰況不明,勸他不要輕舉妄動,結果誰也沒有想到,我們老虎部隊勇冠三軍,幾乎以一軍之力打垮了秦軍幾十萬軍隊,謝琰動得晚了,沒有撈到功勞,結果回來之后一怒之下直接把這個老兵趕出了謝家,前一陣在建康城中說書,編我劉毅如何英雄無敵,一箭斃苻融的,也有這個老兵呢。”
王忱的臉色一變:“還有這種事?這個老兵給你收買了,回來到處為你吹噓造勢嗎?”
劉毅笑著搖了搖頭:“我可沒這個本事,能控制和影響建康城的這些民間巷議,現在所有人都懷疑是我讓人這樣到處吹捧自己的,但我自己清楚,這些真不是我做的。當日閱兵獻俘的時候,我確實是讓幾百個兄弟在城中到處喊我一箭斃了苻融,但也就是那天能混在人群中這樣叫兩聲罷了。京城的那些個評攤,都是藏龍臥虎的地方,哪這么容易讓我這個外地人控制呢?”
說到這里,劉毅看著王忱,上下打量著他,眼中閃閃發光:“該不會是王長史你的妙計吧,這樣挑起我跟劉裕,還有劉裕后面的謝家的沖突和猜忌,好逼我離開北府軍,為你們所用吧。“
王忱搖了搖頭:“相信我,絕不是我們做的,,我們王家歷來只重視和結交世家子弟,對于那些個三教九流,街頭巷議的,從不關注。不過你這樣一說倒是提醒了我,有人看起來想在京城中控制這些民間的風評了,此事絕不簡單,我會暗中調查此事的。”
劉毅點了點頭:“今天我來見您,就是希望您能答應我一件事,我以后會幫著你們王家奪取權力,但這需要我留在北府軍中,助你們成事,一旦我離開北府軍,可就幫不了你們了。”
王忱冷冷地說道:“你還是沒有說服我,你留在北府軍,是幫我還是幫謝家,我現在可沒想好啊。也許,你只是奉了謝玄的命令,過來穩住我罷了。劉毅,你是京口人,只有在軍中,在謝家的北府軍里才能上升,就算你說的謝家內斗,無論是謝玄還是謝琰,都會依靠你。你沒必要跑來投靠我吧。”
劉毅微微一笑:“王長史,你是聰明人,我把話也挑明了吧,謝家掌權太久,功勞太大,現在又控制了北府軍,這已經是犯了人臣大忌。如果謝安識相的話,這回趁著立下不世之功,激流勇退,才是保身保家的最好辦法,可是他卻進一步加固了軍權政權,不僅自己重新出山為相,還要積極推動北伐之事。包括這幾天的拍賣大會,把這些精壯的秦軍戰俘低價賣給大晉的世家門閥,不就是讓他們嘗到打勝仗的好處,繼而繼續支持北伐嗎?如此一來,也激得荊州的桓家搶攻中原了,本來大晉皇帝已經失去了上游中游的荊湘之地,這會兒北府軍又把江北變成他謝家的藩鎮,這又怎么不會讓皇帝兄弟二人全力支持你們王家,去奪謝氏之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