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道韞微微一笑:“幼度啊,小裕既然有這樣的志氣,倒是顯得你有些矯情了。我看,咱們還是答應了他的要求,讓他自己去闖一闖吧。”
謝玄的眉頭一皺:“可是老虎部隊的選拔在即,這寶刀利刃若是打造不出來,又耽誤了進老虎部隊,豈不是會誤了妙音?再怎么說,我們也不可能把妙音嫁給一個鐵匠吧。”
謝道韞笑道:“老虎部隊中間也有隨軍鐵匠的吧,只要小裕能趕上入隊選拔,就算在鐵匠營里做不出來,也可以在老虎部隊里繼續弄啊。”
劉裕的心中一動,暗道這謝道韞果然才思敏捷,這種應急權變之法,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他笑道行了個禮:“多謝夫人成全?!?/p>
謝道韞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神芒:“去吧,去打造你的寶刀吧,記住,下個月初十,是老虎部隊的公開選擇,別錯過了。你放棄了這次直接加入的機會,就得跟大家一起競爭,記得妙音在等你!”
若有來生取富貴
看著劉裕的身影從門口漸漸地消失,謝玄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地消散,他一揮手,不知從哪里冒出了幾個黑衣護衛,行禮之后,把大門給帶上,很快,小屋之內,只剩下了幾點燭臺上跳動著的火苗,映著這姐弟二人的臉。
謝道韞勾了勾嘴角:“劉裕想要在鐵匠營有所成就,你不應該打壓他的積極性才是,這不止是打鐵,也許,他會革新我們整個大晉軍隊的作戰模式。”
謝玄搖了搖頭:“就算他弄出削鐵如泥的寶刀,又能如何,步兵難道可以不用矛槊,就靠大刀片子一路砍過去嗎?我反正是不信的。”
謝道韞微微一笑:“如果是老虎部隊,這樣一路突擊,你信不信?”
謝玄的眉頭微微一皺:“可全軍才能有多少個老虎部隊?就是劉牢之也說了,十萬北府,出五百猛虎,他這五千人里,能真的作到悍不畏死,高歌猛進的,也就幾百人!”
謝道韞點了點頭:“劉裕顯然是在這五百人里,你沒發現嗎,他身上有一種很奇怪的特質,讓人跟他相處久了,會不自覺地贊同他的想法,甚至愿意把命都交給他?!?/p>
謝玄喃喃地說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那種王霸之氣?”
謝道韞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想,我練了這么多年的相人之術,不會有錯,今天我看劉裕,隱約之間已經有帝王之氣,也許,他才會是我們謝家未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富貴的保證!”
謝玄的臉色一變:“當真?”
謝道韞的神色變得異常嚴肅:“你當相公讓我來廣陵是為了什么?還不就是要看一看劉裕的成色嗎?以妙音妻之,這個是早就定好的事情了,不用我這次再測試劉裕。如果劉裕真的有可能將來是九五之尊,我們以后的所有計劃和安排,恐怕都要作些改動了?!?/p>
從帥府出來之后,劉裕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經歷了從地獄到天堂的轉變,這人生的大起大落,實在是太刺激了。至少,今天他摸清楚了謝家的真實想法,也不用再擔心妙音會嫁給別人,這些天來一直懸著的心,算是放下了。
王妙音那絕世的容顏從劉裕的眼前消失,而水生的臉卻又浮上了他的心頭,劉裕的心中一陣酸楚,自水生下葬以后,他還沒有去看過一次,不是因為別的原因,實在是自己不敢面對這個把自己當成唯一寄托的孩子。
但是不敢面對的事終歸會面對,就象曾經無數次畏懼到來的與未來岳母的見面,今天還是來了,也許,是時候向水生致歉了。
劉裕從街上的一處小酒肆買了一些酒肉,這花光了他身上僅有的一點餉錢,帶著四個荷葉包裹著的小菜,一小吊水生以前最愛喝的洋河酒,出城向西,走向了墳地。
太陽漸漸地落山,野狗與豺狼的嚎叫之聲,開始在密林間回蕩著,離了人口繁華的城市與村鎮,外面的世界是如此地空曠,而這片新建的公墓里,已經豎起了幾百座新墳,全是北府軍建軍以來,在訓練中和戰斗中陣亡的將士,跟水生一起,長眠在這塊他們流下了血與汗的土地上。
劉裕找了足有小半個時辰,才找到了水生的墳包,他的眼睛漸漸地shi潤,打開了手中的四個荷葉包,一股子風雞與醬羊肉的味道,在這片墳地里傳播了開來,混合著洋河酒的味道,倒是把墳地外的一些野狗招來了,只是大概這些chusheng也畏懼于劉裕這條彪形大漢,只是趴在百十步外,流著口水,看著這些酒肉,卻是不敢上前一步。
劉裕捧起一碗酒,滿上了洋河酒,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水生,是寄奴哥的錯,害了你,寄奴哥答應過你,會帶你一起去取富貴,寄奴哥食言了,若有來生,共取富貴,安心上路吧!”
他說著,手腕一抖,這一大碗酒,給他灑在了水生的墳頭,只有徐徐的夜風,飄過整個墳地,拂起劉裕的額前亂發,發散著他那哀痛的心情。
慕容南的聲音突然從墳包之后響起:“你可終于來看他了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