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牢之下完令,眼中冷芒一閃,打馬而去,劉毅笑著看著一邊的孟昶和劉敬宣:“這時候就是要比用兵狠,如果是劉裕在這里,也會跟大帥作同樣的選擇的。”
他說著,大笑幾聲,也緊跟劉牢之而去,劉敬宣搖了搖頭,對著身邊的傳令兵說道:“還愣著做什么,快把大帥的軍令傳達,一刻鐘之內(nèi),所有輜重和盔甲都留在南岸,輕裝前行!”
他說著,跳下了戰(zhàn)馬,在一邊開始解起自己的衣甲來,一邊脫,一邊對著身邊沉默不語的孟昶說道:“彥達,這里就交給你看守了,你帶二百人留守,若遇大批敵軍,記得放狼煙。”
孟昶嘆了口氣,回頭指向了身后的十余輛大車,上面放著五顏六角的壇壇罐罐:“把這些五石散也帶上吧,我覺得你們會用得著的。”
道邊,一處小林里,幾百名北府軍軍士,正在解脫身上的重甲,與在這五橋澤路邊換裝的其他軍士們不同,這些人的內(nèi)里,都穿著緊身的天青色勁裝,上繡天師道的符案,而為首三人,赫然正是孫恩,盧循和徐道覆。
徐道覆那九尺高的身形,在人群中如同一座小山,異常的顯眼,而他身上穿的盔甲也是足有兩層之多,這讓他解起來也特別地麻煩,兩個弟子在他的身后解著背后的布扣,而另一個則彎著腰,解他的腿甲,徐道覆本人一邊解著手臂上的縛膊,一邊罵罵咧咧道:“奶奶的,連甲都不讓穿,碰到敵軍可怎么辦?就是要輕裝前進也不能這樣命都不要了吧。”
孫恩這會兒已經(jīng)換好了道裝,長劍背于身后,長須飄飄,微微一笑:“三弟,急什么,你這些天來不是一直罵著這些鎧甲太厚重太礙事嗎,怎么這會兒又舍不得了?”
徐道覆恨聲道:“就是因為這些天都穿了這么個玩意,累得老子機巴都軟了,真要打仗的時候卻要脫掉,這他奶奶的不是耍人玩嗎,前面白穿了?”
盧循哈哈一笑:“我的好姐夫,入了道門這么多年,脾氣怎么還是這樣啊。”
這幾年來,這天師道三杰倒是學起東晉的世家,玩起內(nèi)部聯(lián)姻了,孫恩的妹妹孫尚英嫁給了盧循,而盧循的姐姐盧婉容則成了徐道覆的妻子,三人的關系,也成了天師道內(nèi)牢不可破的同盟了,這次孫泰為他們爭取到了隨北府軍出征建功的機會,也讓他們以個人名義分別加入了各軍,但到了這戰(zhàn)前準備的時候,軍中的這近千天師道弟子,還是集中到了一起。
徐道覆把一片臂甲扯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的一堆甲胄之上,把一個頭盔砸得直接滾到了一邊,他氣鼓鼓地說道:“打從娘胎里出來,我就這脾氣了,其實我氣的倒不是白穿了這么多天的盔甲,而是氣這劉牢之是不是腦子燒糊涂了,戰(zhàn)前居然棄甲,這是要大家伙兒去送死嗎?”
孫泰笑著搖了搖頭:“三弟,別這樣,這一戰(zhàn)只怕是打不起來的,你看這一路行來,燕軍的輜重盔甲扔得到處都是,而聽劉毅說,從灶臺可知其兵力,現(xiàn)在跑得只有兩萬不到了,哪還有什么斗志和戰(zhàn)力?”
盧循若有所思地說道:“只怕未必吧,我們這一路前來,雖然看到一路之上盡是敵軍拋棄的輜重,但是敵軍的逃兵卻沒見到幾個,難道通通變成了鬼嗎?”
孫泰的臉色一變:“二弟,你也覺得燕軍有詐?”
盧循點了點頭:“慕容垂可不是什么酒囊飯袋,我想他不會這么輕易地被打敗,我軍過河后,他初戰(zhàn)甚至小勝,就這么不戰(zhàn)而走,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孫泰勾了勾嘴角:“桓玄那小子好像跟慕容垂有些聯(lián)系,如果真的有危險,他是不會坑我們的,現(xiàn)在我們換裝,就是兩手準備,如果沒有別的消息傳來,就跟劉牢之繼續(xù)沖擊,以后按我們的原計劃行事,在北方,尤其是二弟你的河北老家大力發(fā)展信徒,若是桓玄那邊來信…………”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間,一聲凄厲的鷹嘯之聲從空中傳來,三人的臉色同時一變,抬頭向天,只見從東北方向,一只蒼鷹展翅而來,在空中盤旋幾圈,俯沖而下,停到了孫恩的肩頭。
孫恩一打響指,一個手下上前遞上了一條上好的五花肉,孫恩丟給了這只蒼鷹,順手從它的腿上取下了一個羊皮小卷,展開一看,盡是用符文讖語寫的密語符文,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這紙小卷,臉色一變:“燕軍伏擊已設,前方危險,速離!”
金銀財寶在眼前
孫恩說著,把這張羊皮小卷扔到了一邊的火堆之中,頓時就化成了一縷青煙,而那只蒼鷹也展翅而起,直上云宵。
徐道覆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忍,看著林外那些開始輕裝飛奔的北府軍士們:“我們,我們要不要通知一下他們?”
孫恩一回頭,雙眼之中冷電如霜,刺得徐道覆一下子閉上了嘴:“愿三清帝君保佑他們,無量壽佛!”
一里之外,劉牢之駐馬道邊,冷冷地看著密林之中,大批天青色的身影穿林而出,向著西南的方向急行而去,一邊的劉敬宣赤著上身,倒提著大鐵錘,恨聲道:“這些天師道的家伙,果然靠不住,真要打仗就跑路了。”
劉牢之冷笑道:“反正我也從來沒信過他們,與其指望他們,不如指望他們的那些個五石散,還好我讓孟昶和劉毅他們看著這些東西,沒讓他們一起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