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點了點頭,正要開口,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直沖這里而來,劉裕擦干凈了臉,轉頭看去,只見四百余騎,直奔河邊,為首一人,紫面長髯,面色沉毅,所過之處,所有的北府軍將士皆下跪行禮,口呼見過大帥,可不正是北府軍現在的實際總大將,鷹揚將軍劉牢之?
劉敬宣也騎馬沖了上去,在接近劉牢之的地方滾鞍下馬,行禮道:“父帥,孩兒…………”
他的話還沒說完,劉牢之的坐騎就從他的面前呼嘯而過,嗆得他一頭一臉都是塵埃,甚至沒有聽他再說半個字。
劉穆之的臉色微微一變,低聲道:“寄奴,當心,看起來劉鷹揚是沖著你來的,而且來者不善。”
話音剛落,劉牢之就已經馳到了劉裕的面前,雙目如電,直刺劉裕的臉,沉聲道:“站在本帥面前之人,姓甚名誰,在我軍中現居何職?”
劉裕行了個禮,正色道:“屬下劉裕,現為北府軍老虎部隊軍主,虛銜掛職,并無職務,見過大帥。”
劉牢之冷笑道:“原來是個沒有現職的掛名軍主,好厲害的軍主,居然可以指揮我北府大軍了,讓一眾將軍都要聽你號令,執法軍士何在?將此人給我拿下!”
劉敬宣連忙跑了上來,在劉牢之的身后行禮道:“父帥,這事怪不得寄奴,您讓我率軍先行,便宜行事,寄奴是順河而下,搶占了黎陽渡口,建議我有北攻河北的機會,軍情緊張,戰機稍縱即逝,所以孩兒一邊向您請示,一邊渡河攻打鄴城,并非是寄奴越權指揮。”
劉牢之頭也不回,冷冷地說道:“好啊,身為將領,帶著五千精兵,不按計劃行事去援救洛陽,反而聽一個解甲歸田的前軍人的號令,出兵河北,今天劉裕讓你北伐你聽他的話,明天是不是要你造反你也為他赴湯蹈火?今天,我劉牢之身為北府主帥,執法不循私情!來人,給我把劉敬宣,也一并拿下!”
眾軍求情保寄奴
剛才隨著劉牢之的下令,百余名騎士已經跳下了馬,把劉裕圍在了當中,這會兒劉牢之的命令再次下達的時候,這些人卻猶豫了起來,幾個拿著鐵鎖,牛筋繩,雙手持著大枷的執法親軍們,一個個面面相覷,看著劉敬宣,不敢上前。
劉牢之怒道:“混蛋,身為執法軍士,竟然連軍令都不去執行,要不要本帥現在就給你們也執行軍法?”
這些執法軍士們咬了咬牙,領頭的一個校官低聲道:“公子,得罪了。”他拿著鎖鏈,就要上前。
何無忌的聲音從一側響起:“大帥,我等愿意作保,劉裕絕非違法亂紀,實在是戰機稍縱即逝,機不可失啊。”
劉牢之的臉色一變,扭頭看向了一邊,只見這會兒的功夫,大批的軍士已經自發地集結了過來,把這河岸邊上圍得水泄不通,而何無忌,還有四十余個老北府軍中的將校級別的中級軍官,如檀憑之,魏詠之,諸葛長民,向靖,孫處,虞丘進等人,已經跪成了一片,而蒯恩,檀道濟等人,更是跪倒在這些人身后,雙手抱拳行禮,眼中盡是哀求之色。
劉牢之怒容滿面,提著馬鞭,直指眾人,厲聲道:“劉裕擅自調兵,以白丁的身份唆使北府大軍的前鋒將領更改作戰目標,置全軍將士于危險之中,甚至連國家的大計,都有毀于一旦的風險,我身為北府軍主帥,斷然不能容忍這種目無軍紀的行陘,你們跟隨劉裕行動,本身也有罪在身,等本帥查明了劉裕這回所犯之事,爾等也必領責罰,現在還不好好地反思罪責,居然還在這里為劉裕求情,你們的眼里,還有沒有軍紀,還有沒有我這個大帥?”
何無忌咬了咬牙,眼中淚光閃閃:“大帥,于公,您是我的大帥,于私,您是我的舅舅,我們北府軍上下都知道,您才是一軍之帥,是我們生死相隨,愿意為之赴死的大將,這回我們肯跟隨劉裕行動,不是因為貪功冒進,純粹就是為了報仇雪恥啊。大帥!”
檀憑之跟著說道:“大帥,對岸就是河北,就是鄴城,幾年前,我們有那么多的袍澤,兄弟,全都永遠地留在了那里,他們的臉,每天都在我的眼前晃,不給他們報仇雪恨,枉為軍人!劉裕這次給了我們這個機會,讓我們有報仇的可能,我相信如果大帥在此,也一定會做出跟我們同樣的舉動的!”
周圍的人紛紛點頭附和,就連原來劉牢之新募的不少軍士,也跟著下跪請命了,高素和何衡二人對視一眼,高素上前對劉牢之低聲道:“大帥,這回我軍過河,倒也不是劉裕一人的鼓動,確實是眾軍都有復仇之意。”
劉牢之冷笑道:“一派胡言!劉裕或許可以讓以前參加過五橋澤之戰的老兵們跟他報仇雪恨,可是我新募的兵馬,又沒到過河北,談什么復仇?我自己招的兵,我最清楚不過,他們要戰斗,是因為有豐厚的回報和獎賞,若不是劉裕許諾鄴城之中有大量的藏寶,財富,他們肯跟著劉裕這樣賣命?!”
劉敬宣的耳朵動了動,大聲道:“父帥,劉裕沒有這樣說過,是孩兒這樣許諾過將士們,說是只要打下鄴城,那慕容垂這些年來搜刮的財富,以及前秦在關東多年的積累,都會是我們的,所以三軍用命,您要怪,就怪罪孩兒吧。”
劉牢之氣得一鞭揮去,在劉敬宣的臉上就多了一條紅紅的鞭印,他用鞭梢指著劉敬宣,大罵道:“你看看你,象什么樣子,還有點我劉牢之兒子的模樣嗎?劉裕究竟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讓你這樣幫他說話?!”
劉裕抬起頭,朗聲道:“大帥,我私自勸說各位兄弟,讓敬宣改變了原來的計劃,向河北進發,確實是我有違軍令,此事是我劉裕一人所為,與別人無關,您要執行軍紀,只拿我一人便是。我愿意領受大帥的所有處罰。”
劉敬宣急得連臉上的鞭痕也不去擦了,大聲道:“寄奴,別犯傻,私自調兵是死罪,你一個人扛不下來的,你只是勸我出兵,可下決定的是我,父帥,要罰就罰我好了,與別人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