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麟的眼中光芒閃閃,直視劉裕,沉聲道:“劉裕,你的立場究竟在哪邊?是不是想幫著拓跋珪來行這緩兵之計?”
劉裕微微一笑:“你姑姑的立場在哪邊,我的立場就在哪邊,我們是夫妻嘛,自然是夫妻一體。如果我真的跟拓跋珪一伙的話,現(xiàn)在的拓跋珪,就不會率軍南下,而是會北上與你這支軍隊對抗了。”
慕容麟咬了咬牙:“那未必是你不想告訴拓跋珪,也許,也許只是你剛剛發(fā)現(xiàn)我們罷了。劉裕,我很清楚我姑姑,就連她,也未必會站在我們燕國一邊,更不用說你了。”
劉裕嘆了口氣:“慕容麟,你應(yīng)該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你姑姑想要什么,她想要的,只不過是每個正常女人想要的,能跟自己所愛的男人在一起,長相廝守,在此基礎(chǔ)上盡可能地為大哥,為族人盡自己的一份力。可是你,你想要的,有可能會危及燕國的基業(yè),這點,咱們就不用再多說什么了吧。”
慕容麟冷笑道:“不錯,我確實想要那世子之位,論本事,論能力,那位置就應(yīng)該是我的,難道因為正室所生,就天生應(yīng)該占著那位置?難道我母親做錯的事,就要我來承擔(dān)?這不公平!姑姑她明知我是諸多兄弟中最優(yōu)秀的一個,卻一再地打壓我,從不說我一句好話,這就是為大燕,為我父皇好了?”
劉裕搖了搖頭:“她所反對的不是你,而是反對你自行奪位,藩王窺嗣的這種行為,這方面,能力和野心并不是完全相應(yīng),你們慕容家這幾百年來的歷史,一次次地,一代代地手足相殘,骨肉相殺,最后弄得禍起蕭墻,國破家亡,想想你父皇,亡國后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重建燕國,容易嗎?你如果開了這個奪位的頭,那其他兄弟個個效仿,你父皇已經(jīng)年過六十了,還經(jīng)得起這個折騰嗎?”
慕容麟咬了咬牙:“我不會象以前的那些前輩們一樣,為了奪權(quán)而有損國家,有損大燕,我只是要展現(xiàn)我的能力,本事,讓父皇,讓其他兄弟們看到,我才是最優(yōu)秀的,總有一天,姑姑也會看到這一點!”
劉裕微微一笑:“所以為了表現(xiàn)你的優(yōu)秀,不應(yīng)該順勢而為,作出對燕國最有利的決定嗎?如果只是照搬你那遠在幾千里外的父皇幾個月前給你下的指示,那還要你做什么?慕容寶來都可以了。”
慕容麟冷笑道:“劉裕,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你還是放不下晉國,還是想回去,所以,你需要有拓跋珪在草原上稱雄,最后反叛大燕,因為你知道,你回晉國掌軍也好,奪權(quán)也罷,亦或是報仇,都需要時間,如果我大燕迅速地一統(tǒng)北方,趁著東晉內(nèi)斗之時南下,你的漢家江山的美夢也就到頭了,所以,你需要給大燕弄出一個強敵,反正這些草原蠻子一時半會兒威脅不到你們晉國,但可以不斷地跟我們大燕作對,這才是你跟那拓跋珪聯(lián)手的原因!”
劉裕嘆了口氣:“若是要跟你燕國為敵,我去幫慕容永就行了,或者是幫苻堅,再不濟去幫姚萇也行啊,何必要跑到草原上跟這個拓跋珪稱兄道弟?再說了,我要是真幫他,這會兒早就跟著他南下去打劉顯了,還會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這里,跟你談這些事?”
慕容麟的神色變得嚴(yán)肅起來:“這才是我愿意跟你談這么久的原因,劉裕,我的好姑夫,你究竟想要什么,不說出你的真實目的,我是不會跟你合作的。”
劉裕平靜地說道:“我要的很簡單,就是回晉國,而且不止我一個人回,還要帶著你姑姑回去。我不會讓你遵守你父皇的命令,拆散我和你姑姑,帶你姑姑回去的。”
慕容麟的嘴角勾了勾,顯然是有些意外:“這個命令,你是怎么知道的?”
劉裕嘆了口氣:“你父皇現(xiàn)在身邊缺少有力的情報能手,所以在戰(zhàn)場上屢屢吃虧,連你那個異母兄弟,能干的樂浪王慕容溫,居然也會死于丁零刺客之手,所以,他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你姑姑,比起解決拓跋珪來說,帶她回去,才是首要的任務(wù)。”
慕容麟哈哈一笑:“你也知道這事啊,那還勸我做什么?姑父,你是聰明人,這回我?guī)П皝恚麥缤匕汐暿?/p>
留存拓跋二虎爭
慕容麟漲得滿臉通紅,厲聲道:“一派胡言!難道不聽你的話,放過拓跋硅,讓你們夫婦回晉國,就是大智慧了?我要是聽了你的這些話,就違背了我父皇的旨意,那才是大糊涂蛋,要是賀蘭部真的有問題,他為什么從來不提?為什么不在我出兵之時讓我觀察賀蘭部的動向?到目前為止,只有賀蘭部是一直在幫我,包括為我打開通道,說服漠北各部給我補給,就是我能隱藏在這里,也是靠了賀蘭部,還有紇突鄰部和紇奚部的幫助,要不然,我這幾萬大軍吃啥喝啥?”
劉裕冷冷地說道:“因為賀蘭部是最希望借你的手,消滅拓跋硅的,賀蘭部在草原這么多年,位高權(quán)重,一般人要是能有他們的東部大人的地位,早就心滿意足,可是他們明明可以背靠大燕,卻舉部遷移到陰山這里,這說明什么?這說明賀蘭部根本不想跟燕國在一起,明白嗎?這些事情,是在你父皇讓你出兵之后的事,他事先怎么會知道?”
慕容麟咬了咬牙:“可是現(xiàn)在他也沒有下達這樣的命令。”
劉裕冷笑道:“那他現(xiàn)在要你按計劃消滅拓跋硅,滅了代國嗎?慕容麟,你用腦子好好想想,現(xiàn)在消滅拓跋硅是什么性質(zhì),那是作為中原霸主的大燕,主動地消滅草原上公認(rèn)的首領(lǐng),這不是消滅一個拓跋硅的問題,而是與整個草原為敵,從此你們燕國,將永無寧日,到時候你們指望靠誰來穩(wěn)定草原?”
慕容麟的頭上開始冒冷汗,眼中光芒閃閃,一言不發(fā),顯然,這話打動了他,讓他開始真正地思考了。
劉裕看到慕容麟這個樣子,嘆了口氣:“你父皇其實一直信不過賀蘭部,如果賀蘭部能靠得住,當(dāng)年為何要放拓跋硅回來?不就是因為賀蘭部多年在東部草原,勢力強大,不弱于獨孤部這些大部落,唯一所欠缺的,就是一個名份嗎?所以你父皇甚至都不直接跟賀蘭訥聯(lián)系,而是跟賀蘭盧走近,就是為了離間,分化賀蘭部,以達到分而治之的目的,這跟用拓跋硅去牽制劉顯的獨孤部,是一個道理,草原上各部兇悍,如果內(nèi)斗不休,中原才可太平,一旦有人能一統(tǒng)各部,那就是中原之禍,所以,消滅了拓跋硅,卻讓賀蘭部坐大,這才是你父皇根本不能接受的。”
慕容麟恨恨地說道:“你說賀蘭部有野心,想坐大,有證據(jù)嗎?就因為他們有五千甲騎?賀蘭染干和賀蘭盧二人,有些私心可以理解,但賀蘭訥可是一直忠于我們,忠于大燕的!他們離開東部草原,也是為了讓給拓跋硅一片基業(yè),甚至這也是他們的忠義之舉,到你嘴里就成了野心了?”
劉裕搖了搖頭:“賀蘭部能以東部大人的身份,一個月內(nèi)就能遷到陰山,還能召集幾百個草原部落的頭人,若不是長期就有串聯(lián),計劃,安能如此?不管他們有沒有這種野心,起碼他們有這種能力,這種能力,遠遠強過現(xiàn)在的拓跋硅,起碼現(xiàn)在跟著拓跋硅南下征討劉顯的部落,還不如賀蘭部帶來的一半,你說,這草原上的威脅,是賀蘭部大,還是拓跋硅大?”
慕容麟沉聲道:“可是賀蘭部一直站在我們這邊,從無任何不臣之心,而拓跋硅則自立為王,賀蘭訥可沒有自立吧。”
劉裕笑道:“這不正是賀蘭訥強過拓跋硅的地方嗎,沒有那個實力,卻去強求那個名份,這在中原或許還有點用,但在草原上,向來畏威而不懷德,本來這些部落肯來開會,不是因為拓跋硅多有實力,而是因為他能背靠大燕,也就是背靠了中原的霸主,他們以為能通過拓跋硅得到中原的物資和好處。可是拓跋硅卻沒有給他們這些,還說要象中原一樣直接管轄各部,剝奪他們的自由與獨立,這樣的拓跋硅,已經(jīng)不可能再收服草原人心,這輩子都沒指望了。”、
“可是反觀賀蘭部,一言不發(fā),卻是得到了陰山汗庭,中部大人,可以說從一方諸侯變成了朝中重臣,拓跋硅為了穩(wěn)住各部,被迫把汗庭都讓了出來,自己去西部,去南部跟獨孤部,跟鐵弗匈奴作戰(zhàn),就是想用戰(zhàn)功來穩(wěn)住各部的心,讓大家看到他的能力,但是只要有賀蘭部在,他就不可能全勝,他能兩年內(nèi)打敗劉顯的獨孤部,是因為賀蘭部,大燕站在他這一邊,如果反過來,賀蘭部化友為敵,或者是暗中使壞,那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坐穩(wěn)這代王之位。”
“可是如果你現(xiàn)在就出手消滅拓跋硅,雖然對你來說,易如反掌,可是也讓大燕從草原的朋友變成了草原的敵人,你們接下來別無選擇,只有立賀蘭部為草原之主,這就會讓賀蘭訥得到他最想要的名份,他可以一邊假意臣服于燕國,一邊向各部灌輸仇恨,就象當(dāng)年獨孤部的劉庫仁一樣,借著代管草原,成為實際的霸主,等到燕國與大晉,或者是后秦開戰(zhàn),無暇他顧時,他就會徹底自立,甚至入侵中原,成就霸業(yè),也未可知也。”
慕容麟冷冷地說道:“這些不過是你的推測,我不可能因為你的這點推測,就去幫你反過來消滅賀蘭部,去扶正拓跋硅。”
劉裕笑道:“誰叫你消滅賀蘭部了?你只要消滅劉顯,這點總不會錯的,獨孤部是公然與大燕為敵,必須消滅,這樣才能立威于草原,然后,留著拓跋硅和賀蘭部,讓他們互相牽制,這才是最好的制衡之道,也最符合你們大燕的利益,我想,你父皇若在,一定會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