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蘭輕輕地嘆了口氣,側過了臉,一顆滾圓的珠淚,從她另一側的臉龐落下,沒有讓劉??吹剑谋亲虞p輕地抽了抽:“沒什么,剛才是情急之下,我一時為了躲避秦軍值守的巡邏隊而沖了進來,地方小了點,劉裕,謝謝你掩護好了我,沒有讓我們暴露,不過,我提醒你一句?!闭f到這里,慕容蘭轉過了臉,那道淚痕,在月光的照耀之下,若隱若現,“我們現在是在執行著非常危險的任務,玉璽的下落,關系著天下千千萬萬百姓的性命,大意不得。不管你有多喜歡,多舍不得你的妙音妹妹,最好現在都能把她放一放,心有雜念,是無法成功的!”
她說著,轉身就向著另一邊的大殿方向走去,劉裕微微一愣:“慕容姑娘,我還沒換好衣服呢?!?/p>
慕容蘭冷冷地說道:“叫我慕容就可以了,咱們是并肩作戰的兄弟,不要把我當成一個女人,和從前那樣最好,劉裕,有些事情,保持點距離,對你,對我,對別人,都是好事。我在太極殿下的臺階那里等你,你換好裝快點過來,值守軍士每一刻鐘轉回來一次,你的時間并不多,哦,對了,面具也扔在這里,玉璽是神器,戴了假面具去接觸它,會招致神靈的憤怒,必有災禍的?!?/p>
她說著,纖足點地,身形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快地向著對面大殿的方向奔去,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劉裕輕輕地嘆了口氣,把臉上的面具一把扯了下來,丟到了地上,目光所及,慕容蘭的那張面具,也靜靜地躺在原地,劉裕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臉上,早已經是汗流滿面,整個這塊人皮面具撕下來時,幾乎里面都要濺出一股水來,大約是剛才的那次親密接觸,讓自己情不自禁,而后面發現抱錯了人時,那真是叫一個瀑布汗,以至于粘性盡失,幾乎不用什么力氣就一把扯了下來,連平時換面具時那種皮肉分離,粘掉須眉時的痛,也完全沒有了。
劉裕的耳邊,突然有一陣若隱若現,時近時遠的聲音,仿佛夢幻一般:“寄奴,你真的不知道,慕容蘭喜歡你嗎?”
劉裕這一下驚得幾乎要叫出了聲,這種靈異事件,大約只有自己多年前在京口遇到大蛇神時,才出現過,劉裕定了定神,低聲道:“什么人,裝神弄鬼,還不現身?”
那個縹緲的聲音緩緩響起:“我說中了你的心事,劉裕,率性而為,方為英雄本色,芳草在側,若不擷取,必將害已害人。”
劉裕咬了咬牙,沉聲道:“我不管你是人是鬼,我告訴你,我跟妙音早就海誓山盟,早就定情三生,她為我親手結上的續命縷,就是我們愛情的證明,慕容蘭跟我,是兄弟,是朋友,但,但絕不是愛人關系,你別想誘惑我走錯路,辦錯事!”
那個聲音突然冷笑了起來:“是么?你的續命縷,現在在哪里?”
意亂情迷夢醒時
劉裕的心中一動,轉頭看向了自己的左臂,月光照耀之下,發達的肌肉線條分明,上面橫著一道鮮紅的印記,那正是續命縷的位置,可是那條紅色的縷線,卻是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不見。
神秘的聲音冷笑著:“你連什么時候失了你愛人的信物都不知道,還說心里有她嗎?就在你抱著慕容蘭的時候,你對王妙音的愛,連同這條續命縷,一起隨風而去了。劉裕,接受現實吧,慕容蘭才是適合你的那個女人,你跟王妙音,永遠是有緣無份?!?/p>
劉裕忍不住怒吼了起來:“混蛋,出來,你是誰!快給我出來!我不信你的話,你是什么人在裝神弄鬼?!”
神秘的聲音突然笑了起來,在這迷茫的夜色之中,一片黑霧迷團,而那個神秘的聲音就在這團迷霧之中,似近實遠,漸漸離去:“劉裕,這是你的命運,在你的王者之路上,愛情,友情,親情,永遠會一樣樣地失去,只有承擔了人所不能承受之苦,你才能成為真正的王者,放手吧,那個鮮卑女人,能幫到你,成為王,王,王,王,王…………”
這個王字余音在耳,卻是隨風而遠,劉裕在心中大叫道:“不,你騙人,你胡說,我的心里,只有妙音,沒有別人!”
他很想沖出這去,在這深深的迷霧之中,讓他無法呼吸,xiong口欲裂,可是當他的腳剛剛邁出夾壁墻時,突然遠處一道火光閃過,又是一陣腳步聲踏地而來,劉裕立馬縮回了墻壁之中,他這才意識到,因為剛才自己的這個沖動,被那神秘而奇怪的聲音所干擾,甚至讓自己錯過了一個輪轉巡邏的時間,甚至也差點暴露,他在心里不停地罵著該死,卻是舉頭四顧,想要尋找那個怪聲的來處。
黑色的迷霧仿佛一下子就散了個干凈,秦軍巡邏時的腳步聲沉穩有力,自遠而來,又漸漸地向著另一個方向延展,最后終于消失不見,劉裕在這一段時間里,也沒有發現四周有什么活人的存在,那團迷霧,還有那個神秘的聲音,看起來更象是自己一時意亂情迷后的一種心理作用,不過劉裕的內心深處,一個可怕的意識漸漸地騰現:我真的對慕容蘭產生男女之情了嗎?剛才她在我懷里的時候,那個感覺是如此地美好,一直以來,我只自認為此生只愛妙音一人不渝,是我真的動心了?還是跟慕容蘭相處太久,有了感覺了?
劉裕的心中頓時一驚,他對自己說道:“不,不能這樣,絕對不可以。且不說妙音一直在等你,不說她對你的深情厚愛。就慕容蘭本人來說,也是絕無可能。她是鮮卑公主,你是一心要北伐的漢人豪杰,本身就是漢胡不兩立,現在暫時合作,也隨時會跟前兩次一樣會被她出賣,甚至,甚至這次她的投懷送抱,是刻意為之,還是一時意外,真的說得清楚嗎?”
劉裕的神色變得黯然,回想起與這個精靈般的鮮卑女子的初遇,還是在銀勾賭坊的時候,那個戴著面紗,裸著胳膊,肩膀上盡是刺青的北方女賭神,似乎就有一種魔力,把自己的目光牢牢地吸引在她的身上,說不出的一種感覺,絕不是愛,但又是一種讓自己不忍轉視他人的感覺,可以說,當時屋中數百人,不乏天師道的教主和三大弟子,不乏劉毅,何無忌這種英雄豪杰,可偏偏是這個精靈般,連臉都看不見的女子,才吸引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
劉裕喃喃地自語道:“慕容蘭,你對我究竟是什么樣的一個存在,你是真的想拿我當成兄弟,還是只是把我當成一個棋子,為你哥哥復興燕國的野心來服務。你是真的象你說的那樣厭倦做一個殺手,想要靠我來爭取一個自由的生活,還是從一開始就在勾引我,利用我的感情和善良,來達到你自己的目的。就象剛才的那一次親密接觸,你是真的一時權宜,還是早就計劃好了想要勾結我?劉裕啊劉裕,你什么時候才能有本事看透一個人,一個女人的內心呢?”
一道淡淡的瑩綠色光芒閃亮而過,如同鬼火,轉瞬即沒,劉裕的心中一動,那是他與慕容蘭商量好緊急聯系時的一個標記,他這才意識到,慕容蘭大約是在殿角那里等急了,怕自己出事,這才冒險發光聯系自己,念及于此,劉裕咬了咬牙,身形露出了夾壁墻,目光一下子投向了幾百步外,那個瑩光發生的地方。
夜色之中,劉裕的目光如同星光一樣,即使是一片漆黑的幾百步外,那個精靈般,全身包裹在黑色之中的倩影,仍然是盡入眼眶,甚至,黑色的蒙面巾上,那雙如水般的星眸里,那份焦慮與期盼,溢于眼表,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那份焦慮與不安,頓時煙消云散,轉而化成由衷的欣慰,甚至,隔著那面巾,劉裕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慕容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慕容蘭同樣看著劉裕,眼中閃過一絲溫暖的情意,是那種真正的親人,甚至愛人平安無事后,那種大石頭落了地的感情,似乎是她也覺得這一下感覺太過熱切,這欣慰之光一閃而沒,轉而迅速地向著劉裕打起了手勢:出什么事了?這半天也不來?
劉裕的心中暗嘆,剛才慕容蘭乍見自己一下時,那份眼中的感覺,似是極難作偽,要是能把剛才的這種感覺也隨時轉換,那只能說此女的演技,達于九天之上,非人類所能堪,劉裕的心中騰起一陣溫暖,轉而有力地回道:沒事,有些走神,我這就來。
慕容蘭的秀眉一蹙,繼續比劃道:要來就快,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劉裕點了點頭,身形撤入了夾壁墻中,三下五除二地套上了全套夜行衣,最后把臉也沒入了厚厚的黑布之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腦子里所有的雜念都長長吐出,心中念道:玉璽,妙音,我來了!
秦宮穹頂夜風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