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帥營之中,一處精致華麗,散發著香氣的繡帳之中,兩個女子相對而坐,慕容蘭已經換了一身大紅的秀袍,沖天馬尾換成了滿頭的小辮子,膚白勝雪,烏發似瀑,星眸朱唇,在這帳中紅燭的映襯之下,說不出的嫵媚,即使是對面雍榮華貴的張夫人一動不動地看著,也是癡了。
張夫人輕輕地嘆了口氣:“想不到世間,竟然有如此女子,也難怪天王在這個時刻,都對你割舍不下,非要你去侍寢,慕容蘭,恭喜你了。”
慕容蘭平靜地說道:“能侍奉天王,是小女的榮幸,而且這次更多的是為了證明小女的清白,證明我們慕容家的清白。”
張夫人的秀目微掃,目光落在了慕容蘭手臂之上的那點朱砂之上,輕輕地搖了搖頭:“蘭姑娘,這守宮砂已經能證明了你的清白,你無需這樣做的。”
慕容蘭的目光如水,看著張夫人,輕聲道:“張夫人,是小女的存在,讓您不開心了嗎?您可以放心,小女這次只是想自證清白,過了今晚,小女絕不會留在天王的身邊。”
張夫人搖了搖頭:“蘭姑娘,你誤會我意思了,我并非嫉妒之人,這些年來,天王有無數的女人,我都能平靜以對。其實你我都是一路之人,身不由已,命似浮萍,只是我很幸運,能留在天王這樣的奇男子身邊,這一生已經滿足了。而你還有大好的青春年華,聽說還有心上人,為何要這樣做呢?”
慕容蘭閉上了眼睛,喃喃地說道:“因為,我希望天下能早點一統,不再有戰亂,這樣我就不用為了我的國家和我喜歡的男人要以命相搏,而如此地痛苦了。”
張夫人輕輕地嘆了口氣:“家國與愛人,真是兩難的選擇。這點我很清楚,當年我大涼國破,我曾經也想著要殉國,卻給人救下,后來我遇到了天王,本以為會是別人的玩物,卻沒想到得到了一個女人所能擁有的幸福。蘭姑娘,如果你真的已經決定成為天王的女人,我勸你還是忘掉別的事情吧,以后跟我一起作姐妹好了。”
慕容蘭睜開了眼睛,看著面前的這個女人,搖了搖頭:“不,我并非想入天王后宮,只是要證明我們慕容家沒有二心,證明之后,我不會留下的。即使天王想要強留,也留不住我的人。”
張夫人的眉頭輕輕一皺:“女人在有男人之前,是家族的女兒,但有了丈夫之后,就不再屬于娘家了,蘭姑娘,在這帳中,只有你我二人,命運又是如此地相似,我也不用瞞你,我們前涼張氏,還有人成天想著復國,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要利用我來成事,但都被我堅決拒絕了,我希望你也能和我一樣,不要再做什么非份之事。”
亂世紅顏如浮萍
慕容蘭搖了搖頭,正色道:“我慕容家忠于大秦,忠于天王,天王于我們慕容氏一族有大恩,又何來非分之事呢?”
張夫人嘆了口氣:“蘭姑娘,你就算把身子給了天王,也不肯留下,這不就是最好的說明了嗎?你肯獻出女兒家最重要的東西,不是因為你愛天王,而是要天王相信你們慕容家的情報,進而在這場大戰中作出決定性在判斷,作為一個女人,我看得很清楚。”
慕容蘭一動不動地看著張夫人,久久,才輕輕地嘆了口氣:“都說張夫人是巾幗不讓須眉,見識超過諸多大臣,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既然你看得這么準,為何不去告訴天王,讓他把我們拿下呢?”
張夫人輕輕地搖了搖頭:“我沒有證據,連陽平公那樣勸諫天王都無法奏效,我一個女人去說話,天王又怎么可能相信?因為你我同樣是國破家亡,被迫要侍奉滅掉自己家國的男人,而且你們慕容家的遭遇,我很清楚,也很同情,即使你們有這樣的想法,我也可以理解。”
慕容蘭的眉頭一皺:“按你的意思,我們慕容家是要奪你家男人的江山,天下,這都可以理解?”
張夫人幽幽地嘆了口氣:“這天下誰來不是坐?只要能讓百姓免于戰亂,就可以了。天王這次南征,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不會成功,因為連王錄公都知道,現在遠不是天下一統的時候,所以這次他的失敗,是注定的結果。我所希望的,只是你們慕容家不要以為天王失敗了,你們的機會就來了。”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為什么不呢?如果天王這次輸掉大戰,北方人心不穩,很可能會陷入長期的戰亂,張夫人如此聰明,怎么會想不到這點?到時候別說我們慕容家和拓跋家,就是你們涼州張氏,也不是沒有復起的可能。”
張夫人搖了搖頭:“我早已經是天王的女人,受了他的厚恩,自然要為他盡力,至于我的娘家,是生是滅,已經與我沒有關系了,如果他們能認清大局,我自當保哥哥他們的榮華富貴,但要是誤判形勢,企圖再次作亂,那我也救不了他們。”
說到這里,張夫人的眼中冷芒一閃:“我知道,家兄正在私下里跟朱尚書他們有聯系,似乎有什么意圖,我已經警告過他們了,不要以為真的叛秦就會有什么好處。涼國已滅多年,即使當年在他治下,也是民不聊生,才有國破之禍,天王在北方施了多年仁政,百姓心向于他,就算前方失利,也最多是回到北方,穩定內部,不會給其他野心家什么機會的。”
慕容蘭微微一笑:“想不到張夫人身為女子,這些卻都看得如此清楚,可惜你非男兒身,要不然這些謀劃,都是無用了。”
張夫人搖了搖頭:“我若身為男兒身,就未必有接近天王的機會了。蘭姑娘,你們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我很清楚,也無法阻止,但我只希望你們能以天下蒼生為念,不要妄動兵災,一旦發動,天下大亂,北方混戰,而東晉則會趁虛北伐,到時候無論是你們慕容家,拓跋家,還是我們張家,最終只會為他人作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