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戎裝,持劍披甲,兇神惡煞的蔣子文神像,這會兒被一幅巨大的白幔所蓋住。
一個身材高大,氣宇軒昂的中年道人,全身上好的綢緞紫袍,正端坐在神象前的一個蒲團之上,三縷及xiong的長須微微地飄動著。
他的雙眼緊閉,右手的手指在微微地掐算,嘴里念念有詞。
孫恩和盧循,徐道覆三人,正低頭垂首,站在此人的身后,他就是那天師道的現任教主孫泰,終于,孫泰停止了手中的掐算,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孫恩,可是那劉裕并非易與之輩,你們三人無法制???”
孫恩恭聲道:“教主神算,徒兒無能,向您請罪?!?/p>
徐道覆勾了勾嘴角:“師父,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們吃了劉裕的虧呢?”
孫泰站起了身,轉過身形,冷電般的雙眼,直刺徐道覆額角的那個大包:“昨天就讓你們把消息散開,那個檀憑之一定會找劉裕來的,而你們三人,也必然會跟他起了沖突,如果你們得手,還會是現在的這副神色嗎?”
盧循嘆了口氣:“想不到劉裕不僅勇力過人,心智也是如此地成熟,這回我們低估他了。師父,刁刺史的這個請托,恐怕并不好辦啊。”
孫恩也點了點頭:“是啊,為什么刁刺史不親自出手,卻要我們相助呢?師父,對付一個小小的里正,值得這樣大動干戈嗎?”
孫泰的眼中冷芒一閃:“你們懂什么。京口這里,是剽悍的北地流民的聚集之地,民眾皆有熊虎之姿,得了這里,就有了天然優良的兵源之地,以后無論是入朝理政還是想要自立,都是唾手可得。那么多高門世家都要爭奪此地而不可得,如果我們有機會進入這里,還能放棄嗎?”
盧循勾了勾嘴角:“可是,那么多高門世家都想要此地,為什么會給刁家這樣的次等世家得了去呢?為什么太原王氏,陳郡謝氏,或者是譙國桓氏這樣的世家,不去爭奪呢?”
孫泰嘆了口氣:“就是因為勢均力敵的幾大世家都要想這里,所以才相持不下,這才會讓刁家這種二三流家族得了便宜,但刁逵也不是傻子,他們刁家多年的積蓄全壓在這里了,就是要在這兩年撈夠本。因此,他們需要打壓京口這里的帶頭大哥們,就象劉裕這種人,只有壓服了他們,刁家才能控制京口?!?/p>
徐道覆恍然大悟,長出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啊,那師父,我們又何必為刁家做這種事呢?這對我們沒什么好處啊。要說結交朝中的高門世家,我們直接找王家、謝家,或者是會稽王就是了。”
孫泰的眼中冷芒一閃:“蠢材,現在高門世家門相持不下,只是因為秦兵即將南下,大敵當前,只能暫時放下爭執,如果打退了秦軍,他們又豈會讓刁逵長期占有京口?”
“我們只要在這里扎下了釘子,建立了勢力,那以后不管哪個家族吞下京口,都只有跟我們合作的份,這種千載難逢的重返京口,光大我教的機會,怎么可以放過?”
孫恩等人全都神色嚴肅,稽手行禮:“師父教訓的是!”
孫泰長吁一口氣:“好了,先準備晚上的儀式吧。明天,五月五,我們要在這里上演一出好戲。道覆留下,你們兩個可以走了。”
徐道覆的臉色微微一變,轉而低下了頭,他的眼中,莫名地起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神色,而雙拳也緊緊地握到了一起,孫泰微笑著看著他:“道覆,又要開始你的表演了!”
徐道覆抬起了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弟子這就去準備!”
蔣神祀中道友集
當徐道覆那魁梧的身形也消失在殿門之外后,蔣神像后轉出一人,雖是微服,亦皆錦緞,富貴逼人,可不正是刁逵?
隨著刁逵走到了孫泰的身邊,與之比肩,直視殿外,他的聲音也緩緩響起:“看來教主也收拾不了那劉裕啊,你的三位愛徒齊上,也失手了?!?/p>
孫泰微微一笑:“一切都在計劃之中,這不過是驕兵之計罷了,劉裕越是現在得意,晚上就越會中我的計,等他今天夜里掏空了身子,明天刁使君就可以按你的布置行事了。”
刁逵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一切都安排好了,明天,我就會讓全京口的鄉巴佬知道,這里誰說了算!”
平虜村,村北。
劉毅和何無忌騎著馬,并轡而行,十余個衙役與胥吏在后面步行跟隨,二人一路上有說有笑,談論著剛才看到的一幕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