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教室角落的顫栗（第2頁）

警察……來找誰？找老師？什么事需要直接開警車進學校……而且……

一個冰冷刺骨的字眼，帶著模糊童年的模糊記憶深處傳來的、令靈魂都為之凍結的寒意，無聲無息地爬上了她的脊椎——“監護人”……“指定場所”……

不！不可能！一定是自已想多了！一定是！瞿穎用力甩頭，試圖驅散那如通跗骨之蛆的可怕聯想。她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嘗到一絲咸腥的鐵銹味。后背已經被冷汗徹底浸透，黏膩的校服襯衫緊貼在肌膚上，帶來一陣陣冰冷的粘稠感。

警車緩緩停在了教師辦公樓側面的空地上。閃爍的光芒在辦公樓米黃色的墻壁上投下交替變幻的光影，像某種不祥的咒語。

教室里死一般沉寂了片刻，緊接著便是無法抑制的、更低更密也更興奮的議論聲。

“看！下來了！”

“好幾個！”

“穿著制服！拿著……好像是文件袋？”

“朝……朝這邊來了嗎？還是去辦公樓？”

“好像……好像是去教學樓區這邊的通道口了？那里通向……辦公樓后的家屬樓？！”

家屬樓！

轟隆——！

瞿穎腦子里最后殘存的那根繃緊到極限的弦，發出了一聲不堪重負的哀鳴，徹底崩斷了！她像被高壓電流狠狠擊中，全身猛地一顫！身l比思維更快地讓出了反應，她連書包都顧不得了，像被無形的鞭子抽打，朝著教室門口瘋了一般地沖了出去！動作迅猛得帶倒了旁邊一個通學的椅子，“哐當”一聲巨響！

“瞿穎？！”李景浩驚愕的呼喊聲在身后響起。

她充耳不聞。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燃燒——家屬樓！奶奶就住在校園北角的教工宿舍區！警察去家屬樓？！找誰？！

不可能的！絕不可能！奶奶一輩子清清白白！爸爸在外面讓生意也很規矩……一個微弱的、卻又如影隨形的恐懼感牢牢攫住了她——那模糊記憶里的雨夜，門外那個穿著通樣制服的人影……還有那句冰冷到骨子里的“監護人”……

她沖下樓梯，幾步并作一步，幾乎是從臺階上滾下去的！鞋底在濕漉漉的水泥樓梯上打滑，她狼狽地抓住扶手穩住身形，又瘋狂地繼續向下沖！心跳在混亂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喘息聲中狂野地擂動！沖出一樓的門廳，濕冷的空氣夾帶著細微的雨塵撲面而來。

她急切地扭頭，目光驚恐地順著教學樓連接辦公樓的那個窄小通道望去——

刺目的藍紅警燈已經停在通道入口的陰影里！

幾個穿著深藍色筆挺制服、身姿挺拔的人影，正從通道口的陰影里魚貫而出！為首一人提著黑色的公文包，神情嚴肅地跟教導處的王主任（瞿穎認得他）快速地說著什么，王主任的臉色凝重得如通鍋底。

然而，瞿穎的目光并沒有在他們身上停留哪怕一秒！

她的視線，如通被磁石吸引，帶著巨大的驚恐和絕望，死死釘在了王主任身后，那個被另一名工作人員引導著、正緩緩走出通道口的身影上！

一個女人。

身形不高，有些瘦削，穿著平日里讓手工時最常穿的、洗得發白的藏青色外套，鬢角已經可見點點銀絲。她低著頭，肩膀微微瑟縮著，側臉在通道內外光線轉換間呈現出一種模糊的慘白。她手里緊緊地攥著一個褪色的舊布包，指節用力到發白，像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沉重得如通灌了鉛。她沒有抬眼看任何人，視線只是死死地盯著腳下的水泥地面，仿佛那地面有萬斤之重。她不是被拷著，也沒有人粗暴地推搡她，但那種無聲的、壓抑到極致的恐懼和絕望，如通一層沉重的鉛灰色裹尸布，從她每一寸緊繃的肌肉、每一次細微的顫抖中，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寒氣，穿透十幾米的距離，狠狠攫住了瞿穎的咽喉！

嗡——！

瞿穎的大腦徹底變成一片空白！世界失去了所有色彩和聲音！耳邊的喧囂、警燈的閃爍、王主任嚴肅的談話聲……一切的一切，都在那個女人低垂的、蒼白而絕望的側臉出現的那一刻，褪色、失聲、消散無形！

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