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可為什么在以為這孩子與我擦肩而過的瞬間又會那么失控而難受?
也許在我的骨血里,有著和我媽媽一樣執著的母性,有著和她一樣近乎瘋狂的犧牲……
我下意識地伸手撫在平坦的小腹上,剛剛流過淚水的眼睛再一次泛出酸楚。
“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我說。
韓千洛站起身,很紳士地表示,愿意把時間和空間讓給我。
但是在臨出門的一剎那,他突然轉身過來很認真地加了一句:“對了,
大夫說,你這段時間沒有戒酒,而且貌似心情也非常壓抑——所以這個孩子的健康狀況……還有待觀望。
我建議你過幾天自己去檢查一下,最好能聽聽婦科專家的意見。”
“喝酒……會……”恍如一道霹靂,無聲無息地落在我那已經千瘡百孔的心臟上。
“我不是醫生,但即便有點常識……也知道沒有什么好處。”韓千洛留下最后一句話,轉身就推門下樓了。只剩下我一個人,靠著柔軟的大床,反復思考著比十二指腸還崎嶇的人生道路。
我的確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在這么狼狽的生活狀況下被告知懷孕。
我的丈夫陪著別的女人,而我自己卻在別的男人家里——吃人家外婆做的飯,穿人家妹妹的睡衣,還陪著人家的弟弟玩!!!
我捏著已經被無數個未接電話沖爆了的手機,欲哭無淚地數著一條條提示——
一百二十七個,全是沈欽君打來的。
我動了動嘴角,默默地把他的電話號碼丟進了黑名單。
然后拖著疲憊的身子,重新鉆回被子里。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我做了一個決定——
下午時候韓千洛和韓千蕊去公司了,我則睡了醒醒了睡,最后終于餓了……
再次睜開眼睛,我竟然看到了韓千洛的外婆娜伊莎夫人坐在我身邊。
我尷尬萬分,隨手擦了把哭腫的眼睛:“夫人,您……”
“先躺下,千洛說你的身體還很虛弱。”她笑著拍拍我的手背,而我則誠惶誠恐:“我……我還好,給夫人您添麻煩了,實在過意不去。”
今天的娜伊莎夫人穿了一身居家的灰色寬松襯衫,完全不同于我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高貴時尚的裝扮。
但我更是很難想象,一個快要八十歲的女人能把這樣挑身材的隨意衣著,駕馭得如此之好。
她把銀白的頭發挽了輕松的發髻,用非常有異域風情的發卡別著。饒是居家的時候,也化了精致淡雅的妝容。就像一朵垂暮依然斗艷的芍藥花,有一種特殊韻味的美。
“我做了點柔軟的點心,粥是女傭燒的。先吃點吧。”她用潔白的餐布圍在我xiong前,精致的餐盤用簡易支架端著。我聞到一股食物天堂里散發出的誘人召喚。
“蘇珊娜蛋糕,是我最拿手的。千洛說你胃不好,這款蛋糕柔軟細膩,很適合。”她的笑容像春露般福澤著我千穿百孔的心。
我媽媽是孤兒,我沒有外公外婆,而我的祖父母早就把所有的疼愛加注在只要撒個嬌就能凌駕在我之上的姚瑤身上。
所以當娜伊莎夫人用調羹舀了一小塊蛋糕喂在我嘴里的時候,我覺得我整個人都快要融化了。
這世上值得感恩的東西有千千萬,我……為什么要讓自己困在那么悲催的現狀里呢?
“謝謝您,夫人。”我受寵若驚,趕緊去端那雪白的瓷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