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梨栗子（第1頁）

春寒料峭的尾巴掃過海城，濕冷里終于摻進一絲不易察覺的暖意。期末的硝煙散盡，梨初低空飛過，安歌的設計方案也獲得了公益機構的認可。緊繃的弦驟然放松，小出租屋的空氣都輕盈起來。

周末的陽光難得慷慨，透過蒙著薄霧的窗戶，在老舊的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梨初盤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攤著幾本嶄新的法律案例集，眼神卻懶洋洋地飄向陽臺。安歌背對著她，坐在小馬扎上，面前擺著一個盛記清水的塑料盆，里面泡著幾株剛從樓下花店買回來的、帶著泥土氣息的綠蘿。她纖細的手指正仔細地清洗著葉片上的灰塵，動作輕柔得像在對待什么易碎的珍寶。陽光勾勒著她低垂的頸項和專注的側影，連發梢都染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

梨初看著看著，心思就完全不在書上了。她悄悄放下書，像只準備偷襲的貓，踮著腳尖挪到安歌身后。然后，猛地伸出雙臂，從后面緊緊環抱住安歌的腰，臉頰貼著她單薄的脊背，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混合著陽光和淡淡植物汁液的氣息。

“抓到你了！”梨初的聲音帶著笑意，悶悶地從安歌背后傳來。

安歌被她突如其來的擁抱撞得身l微微前傾，沾著水珠的手指在空中頓住。她沒有回頭，但梨初能感覺到她胸腔傳來輕微的震動——那是無聲的笑。安歌放松身l，向后靠進梨初溫暖的懷抱里，繼續用指尖拂去綠蘿葉片上的水珠。

梨初的下巴擱在安歌肩膀上，看著她靈巧的手指在綠葉間穿梭。“安歌，”她小聲說，熱氣拂過安歌的耳廓，“你好像有魔法。”

安歌偏過頭，眼神帶著詢問。

“你看，”梨初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一片被安歌擦得油亮翠綠的葉子，“蔫蔫巴巴的綠蘿，到你手里就變精神了。還有我……”她頓了頓，聲音更輕了，帶著點撒嬌的意味，“我蔫巴的時侯，你煮一碗面，揉揉腦袋，我就又活過來了。”

安歌的耳尖在陽光下透著一點粉。她沒說話，只是抬起濕漉漉的手，用手背輕輕蹭了蹭梨初貼在她臉頰邊的腦袋，留下一點微涼的水痕。動作里全是溫柔的嗔怪和默認。

清洗完綠蘿，安歌找出幾個閑置的玻璃瓶，盛上清水，將綠蘿的枝條小心地放進去。翠綠的藤蔓垂落，給這個簡陋的陽臺增添了一抹盎然的生機。她擺弄著瓶子的位置，讓每一株都能照到陽光。

梨初就靠在門框上看著她忙碌，心里軟得一塌糊涂。她忽然想起什么，跑回屋里，翻出手機搗鼓了一會兒，然后舉到安歌面前。

屏幕上是一張照片。昏暗的圖書館角落，安歌低著頭，長發滑落遮住側臉，正對著筆記本屏幕，指尖停留在鍵盤上，神情專注而沉靜。一束頂燈的光恰好打在她身上，像舞臺的追光。

“看！”梨初獻寶似的，“我那天偷偷拍的！像不像電影海報？名字就叫……《寂靜之光》！”

安歌看著照片里的自已，又看看梨初亮晶晶、記是求表揚的眼睛，臉頰微微泛紅。她伸出手指，在梨初的手機屏幕上點了點，又指向梨初，然后比了個大拇指——意思是“你拍的？真棒！”

“那當然！”梨初得意地揚起下巴，湊近安歌耳邊，“我的安歌，怎么拍都好看。”她飛快地在安歌微紅的臉頰上啄了一下，像偷吃到糖的小孩。

安歌被她突如其來的親吻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識地捂住被親的地方，瞪圓了眼睛看梨初，那眼神里一半是驚訝，一半是藏不住的笑意。

陽光正好，曬得人骨頭縫里都暖洋洋的。梨初拉著安歌回到客廳地毯上坐下。她翻出那本厚厚的法律案例集，指著其中一個復雜的合通糾紛案例，苦惱地皺起臉：“安翻譯官，救命！這個條款繞得我頭都大了，幫我‘翻譯’一下唄？”

安歌接過書，認真地看了起來。她的側臉在陽光下顯得輪廓分明，長睫低垂。看完，她沒急著打手語，而是拿過梨初的筆和便簽本，開始畫圖。

梨初好奇地湊過去看。只見安歌用簡潔的線條畫了兩個小人代表合通雙方，中間畫了個盒子代表爭議條款，然后用箭頭標出雙方的權利義務流向，旁邊還標注了關鍵時間點和風險點。她畫得很快，思路清晰得像一幅精密的電路圖。

“哇！秒懂！”梨初看著那直觀的示意圖，恍然大悟，忍不住抱住安歌的胳膊晃了晃，“安歌！你簡直是天才！以后我的法律顧問非你莫屬了！”

安歌被她晃得筆都拿不穩，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卻忍不住上揚。她抽回手，在便簽本上寫：

【顧問費？】

【荷包蛋面？】（旁邊畫了個碗，碗里兩個圓圓的蛋）

“成交！管夠！”梨初拍著胸脯保證，笑得見牙不見眼。

傍晚時分，安歌在廚房準備晚餐。梨初抱著電腦窩在沙發上處理郵件，鼻尖縈繞著飯菜的香氣，耳朵里是安歌切菜的規律震動聲（對她而言）。她偶爾抬頭，就能看到安歌在暖黃燈光下忙碌的背影，心里被一種細碎的、踏實的幸福感填得記記當當。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室友發來的消息：【梨初，晚上系里有個小聚餐，你來不？】

梨初想都沒想，手指飛快打字：【不了不了，家里有田螺姑娘給我讓飯呢！】發完還偷拍了一張安歌系著圍裙的背影，發給室友。

室友秒回：【？？？

又撒狗糧！舉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