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邊摸狗邊爽朗大笑,笑完給他們解釋前因后果:“有天看到新聞,說哪個老頭老太死了,藏書全讓孩子當廢品賣了,看得我嚇一跳……我也不知道哪天就死了,這些書帶不走,還是趁著活著的時候轉到有緣人手上吧。
“比較有價值的書我都捐圖書館博物館了,這都是些閑書,你們看看有沒有能看上的。”
譚霏玉很好奇:“那怎么不去鬧市什么的,在這路邊真的有人停下來買書嗎?”
“你們不是停下來了嗎?”阿姨笑道。
譚霏玉:“……確實?!?/p>
“哎呀,其實我都試過了,在路邊擺比在鬧市里擺更容易賣出去呢,一般人在這啥也沒有的路上看到擺攤的都好奇,反倒是在什么市里擺還沒隔壁賣淀粉腸的受歡迎,”阿姨又說,“而且在這條路開車自駕的很多都是文藝青年,下車買書的概率很高的。”
“……”被掃射的兩個文藝青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后相視一笑。
兩個人挑起了書,早上十點多的陽光很溫和,打在人身上暖融融的。石含章拿了一本《普通邏輯》,封底印著“高等學校教材”“定價200元”,邊上用很瀟灑的字跡寫著“八六年九月十日黃美英于師院”,阿姨看了他拿的書一眼,說:“這是我上大學的時候用的教材……我那時候是學中文的?!?/p>
“這么多年前的教材,保存得好好啊。”
黃美英阿姨頗為自得:“當然。”
石含章小聲問譚霏玉:“你是不是也是學中文的?”
譚霏玉搖頭,也和他交頭接耳:“不要有刻板印象。”
石含章:“那你是學什么的?”
譚霏玉:“禪與摩托車維修藝術?!?/p>
石含章:“……”
“其實也算是學中文的,碩士讀的比較文學,”譚霏玉又說,“但我一開始是學日語的?!?/p>
說來可笑,當時正因為他本科學的日語,反而比純學中文或學編輯出版的更容易進出版社——尤其是學編輯出版的,畢業之后根本找不到出版社的工作,因為人家要其他專業背景的人才,而出版知識全都可以上崗之后邊工作邊學。
也因此他剛進社那段時間跟進的基本都是從日本引進的書,雖然所在部門是外國文學編輯室,但那時做的日本文學書也很少,反而做了一堆什么設計書攝影書,他不太感興趣,爭取了很久才轉了部門專門做中文原創小說。
“確實看不太出來,我的刻板印象讓我覺得學日語的不是二次元就是別的什么亞文化愛好者,”石含章想了想,又道,“不過好像也有跡可循。”
譚霏玉:“怎么說?”
石含章:“你聽到我們樂隊那個奇怪的名字時沒有問我‘夜這星’是什么意思?!?/p>
譚霏玉:“哈哈哈哈哈,すみません?!?/p>
一邊挑一邊聊,譚霏玉抽了一本藍白封面的臺版舊《臺北人》出來,愛不釋手,問阿姨還有沒有白先勇別的臺版書,阿姨在箱子里沒找到,說家里應該有,讓譚霏玉加自己微信,下次回家了再給他寄。
石含章也挑了一本講唐代建筑的書,準備付錢的時候阿姨說今天心情好免單了。
石含章:“這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