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爹,該梳頭了。
沈清梧端著銅盆走進來,水面上飄著幾片茉莉花瓣。她今日專門穿了從前小爹說最襯她的鵝黃色衣衫,整個人都看起來靈動稚嫩不少,就像是多年前那樣。
自半年前在破廟找回小爹,她便常常如此,晨起不多時就過來照料他。
這時候,沈硯坐在西廂房的窗邊,初夏的陽光透過窗格子,在他素白的衣袍上投下斑駁光影。他看起來好多了,但仍安靜得像一尊玉雕,唯有睫毛偶爾顫動,證明這是個活人。
銅盆輕輕被放在矮幾上,沈清梧拿起梳子沾了幾滴水珠,站在沈硯身后,輕輕的幫沈硯梳頭發。鏡中映出兩人的身影——這些年她長開了些,比從前明艷了不少;而沈硯在悉心的照料下,身體調養得不錯,
已恢復了往日容貌,只是眼神卻還是空洞洞的。
小爹的頭發還是這么好看。她輕聲說著,木梳穿過那如瀑青絲。從前小爹最愛惜這一頭秀發,每日都要用桂花油精心養護。如今發絲依舊順滑,只少了那股天長日久精心養護出的香氣。
“放心,女兒一定再將這桂花香給小爹養出來……”
“頭發……梧兒……”
沈清梧的手突然一頓,發現沈硯的左手正悄悄攥著她衣角,她心跳陡然加快,又害怕嚇著人,于是俯身湊近他耳邊輕輕道:小爹?你認得梧兒嗎?
沒有回應。
沈硯轉過頭望著沈清梧,目光依然渙散,仿佛透過她看向某個遙遠的地方。沈清梧嘆口氣,繼續梳頭。這半年來,偶爾有這樣的時刻,他好像是知道了,好像又還是什么都不知道。
妻主。
門口傳來沈清樾的聲音。他頭發用小金冠束起來,今日看起來格外的英俊,懷中抱著他們兩歲的女兒沈小滿,小姑娘正吮著一塊糖,好奇地望著窗邊的陌生人。
沈清梧回頭一見,點點頭,指尖仍在小爹發間穿梭:兄長稍等,馬上就好。
沈清樾眸色一暗。自沈硯回來,妻主的目光就再難從那個瘋子身上移開。他低頭親了親女兒發頂,柔聲道:小滿想娘親了,一早鬧著要來。
這話終于讓沈清梧轉過身。她放下梳子,接過女兒,在小家伙胖乎乎的臉蛋上親了親:乖,讓爹爹帶你去吃糕糕好不好?娘親一會兒就來。
沈清樾見女兒也立馬把沈清梧拉不動,心里生氣,一把抱回女兒,聲音有些發緊:我們走。臨走前他深深又看了眼沈硯——那個男人依舊安靜地坐著,對周遭一切毫無反應。
待腳步聲遠去,沈清梧才舒一口氣。她打shi帕子,輕輕擦拭小爹的臉。溫熱的帕子拂過眉心時,沈硯突然眨了眨眼,抓住了沈清梧的手腕。
梧兒
這聲呼喚輕得像羽毛落地,卻很清晰,不是平時那樣模模糊糊的發音,這讓沈清梧渾身一震,她顫抖著捧起沈硯的臉:小爹?
沈硯的目光依然渙散,但右手卻緩緩抬起,指尖觸到她臉頰,清楚的說著:“小爹永遠愛梧兒,永遠不離開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