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坐在囚車里,腕骨被粗糙的麻繩磨出血痕,隨著囚車的顛簸,傷口不斷在車欄上摩擦。他仰起頭,雨水立刻灌進他的鼻腔,嗆得他弓起脊背咳嗽。
即使如此環境,他還是努力不斷的四處張望,想記清楚離開的路,他以后還要回來的。
老實點!衙役的鞭子抽在木欄上,鞭梢擦過他臉頰,再看也回不去了,沈府早把你除名了!
沈硯垂下眼簾,睫毛上掛著的水珠不知是雨是淚。三日前那個雨夜,他正在西廂房收拾清梧的衣物,突然闖進來的差役甚至沒讓他穿上外衫。此刻他僅著素白中衣,布料被雨水浸透后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的腰線。沿途不少女子對著囚車指指點點,更有甚者吹起輕佻的口哨。
這小郎君生得標志,流放可惜了。一個滿臉橫肉的婦人扒著囚車欄桿,渾濁的眼珠在他領口逡巡,不如跟了我去
沈硯猛地別過臉,不想看這讓人惡心的嘴臉。他想起臨行前那個師爺說的話——勾引養女未遂的罪名,他知道這根本不實!事實上,他不但勾引了,他還成功了!還和養女有了妻夫之實。
要不是怕有損沈清梧的體面,他真巴不得天下人都知道他干過的事。他從來沒后悔過,現在不會以后也不會。
可是,自己就這么離開了府城,離開了沈家,清梧怎么辦呢?清梧會被告知一個怎樣的故事?沈清樾一定會想辦法讓清梧忘了自己。
不,
不行!他要想辦法告訴清梧!
他忽然激動起來,鎖鏈隨著他的動作嘩啦作響,
深深勒進皮肉。梧兒梧兒我要讓她知道不是我自己要走的他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像被砂紙磨過,讓我見她最后
閉嘴!衙役一鞭子抽在他背上,素白中衣立刻綻開一道血痕,再嚷嚷就把你扔進死囚車!
疼痛讓沈硯蜷縮起來,但他嘴角卻浮起古怪的笑。死囚車?那倒好了,死了可能魂魄就能飛回清梧身邊了。他都恍惚了,他眼前浮現清梧大婚那日的模樣,少女穿著大紅喜服,被他親手梳起的發髻間簪著金鳳步搖。當時他站在廊柱陰影里,寂寞極了心痛極了……
囚車突然急停,沈硯的額頭重重撞在前欄上,額角被毛糙的欄桿磕破了,血順著眉骨混著雨水流進眼睛,將視野染成淡紅。透過這片紅,他看見官道旁立著塊斑駁的路碑——已經離開府城三十里了。這個認知讓他渾身發抖,被雨水泡得發白的手指死死摳住木板,指甲劈裂也渾然不覺。
兩位姐姐行行好。他忽然仰起臉,雨水順著下巴滴落在鎖骨凹陷處,讓我給家里捎句話話音未落就劇烈咳嗽起來,幾乎喘不上氣,
這倒不是作偽,連日的陰雨早讓他染了風寒。
年長的衙役啐了一口:賤骨頭!有貴人早交代過,你敢遞消息出去她突然壓低聲音,鞭柄挑起沈硯下巴,聽說你在床上伺候人的本事了得?不如讓姐姐們開開眼?
住手!車隊忽然停住,兩個身著蓑衣的衙役喊道,沈硯,出來!
沈硯被拖到驛站后院。兩位身著官服的女衙役正等著他。年長些的那個示意其他人退下,然后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
這是一千兩。她將銀票扔在沈硯腳邊,足夠你在江南買座宅院,再嫁個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