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那些日日夜夜里,他看著流箏一次次遍體鱗傷,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依舊是會心痛難忍。
因此他從未吝嗇過給她的傷藥,然而那些東西,究竟是不是給她的補償,是不是為了抵御他心中的愧疚,在將近十年的磋磨中,他早已經分不清了。
他想,怎么就到了這一步呢?
明明一開始,宋綾意那么愛他,他們相識相愛,私定終身,與她在一起的那些日日夜夜,他也曾想過他們未來的孩子是什么樣子,他會看著那個孩子生下來,陪伴她長大,用盡一生的耐心去愛她。
初遇總是這么美好,以至于每當想起記憶深處后來發生的那些事,他總覺得面目全非,心痛難耐。
姜燼生來到陳國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看流箏,他又何嘗不知,那人是不知如何面對流箏,整整十年,中間磋磨了十年。
正如這十年,他始終不知道以何面目、以何身份去見流箏。
……
流箏將謝修珩放進室內床榻上,站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聽到室外傳來的腳步聲,她抽回思緒,沒再停留,轉身離開。
剛走出室內,便看見樓主立在堂屋中央,正看著她。
她臉上覆著的面紗已經被取下,露出一張熟悉而陌生的臉,和流箏記憶中的樣子完全重合。
她抿了抿唇,“和他道完別了?”
流箏面色平靜看著她,“我們走吧?!?/p>
樓主看了她半晌,一言不發轉身向外走,流箏看著她的背影,喚了一聲,“在那之前……我能再見我母親一面嗎?”
樓主身形頓住,日頭正盛,明媚的光線順著屋檐打下,她站在光暈中,似乎偏了偏頭,流箏沒有看清她的面容,只是聽到她微溫的嗓音:“……我帶你去見她。”
流箏在原地站了會兒,跟上她的腳步。
卻沒想到,兜兜轉轉竟然回到了醉仙樓。
此時樓中閉門,大廳中沒有一位貴客,桌椅整潔地擺放在堂中,而向樓上望去,樓中的姐妹也不知去了何處,房間中空無一人,整座醉仙樓,寂靜無聲。
流箏跟著樓主來到最頂層,走到樓主素常居住的那間房間,她看著眼前的人推開門走進去,在第四層書架中移動一本書,耳邊響起一聲輕響,書架緩慢地向另一邊移去,一處毫無遮攔的地道顯現出來。
樓主沒有停留,抬腳便向漆黑一片的地道里走去,流箏看著她的背影,心底忽然有些沉重的情緒,她手指微蜷,跟了上去。
地道中漆黑而安靜,空間有些狹窄,她跟著眼前人的腳步,一路走到頭,視野漸漸變大,寬敞的一處暗室出現。
暗室門口點著燭燈,燈光昏暗,室內有一處卻明亮異常,流箏望著室中央放置的那具大型棺木,腳步仿佛定在原地,身形有幾分僵硬。
樓主走近那具棺木,回頭看仍站在原地的她,嘴角勾起一抹笑,“不走近看看你的母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