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眼便認出了面具下那雙熟悉的眼睛,卻沒敢出聲。
“我救了你一命,”她慢慢道,嗓音極淡:“但我這里從不養廢物,你愿意從此跟著我,做我身邊的刺客嗎?”
流箏自然是愿意的,那時她雖不太懂“刺客”一詞是何意,但于她來說,那是唯一活下去的機會。
她喉嚨刺痛,說不出話,只能點了點頭。
那人便起身,從一旁取來一枚玉佩,捏在手中把玩,她的眸光落在玉佩上許久,才將它丟入她懷中。
“從你身上取下來的。”
流箏接過那枚玉佩,拿在手中細細打量,見瓷白的玉色之上,被人刻著二字。
流箏。
那時她便知曉,這應當是她的名字了。
她仔仔細細地撫摸著那塊玉佩,卻感受到手下傳來一陣粗糙感,流箏將玉佩翻了個身,便見玉佩的背面,還刻著一個字。
——姜。
流箏撫摸著這個“姜”字,看向面前的女人。
她眸光冷淡,落到那個字上,帶著些嘲笑地勾了勾唇:“你既然答應以后都跟著我,那便是我的人了,至于這姓……”
她眸色嘲諷:“一個被人拋棄,毫無記憶之人,也配擁有姓氏?”
她站起身,冷睨著她:“從此以后,將這個姓氏忘卻,你只叫流箏,卻是我霧影閣的流箏。”
“流箏,從今往后,記住你的名字。”
從那天起,她便知曉,她的名字,理應是由樓主贈予的。
也是從那天起,流箏再也沒見過樓主取下臉上的面具。
柳戚戚沒見過樓主的真面,綠綺也沒見過,她卻是見過的。
此后那枚玉佩,她便一直放于木柜中,再也沒打開過一次。玉佩背后的姓氏,也被她慢慢遺忘了。
直到在柳州那日,那位神秘的國師忽然出現,她才將那玉佩重新取出,佩在了身上,直到今日。
“刺客”的含義,流箏也在后面無數個日日夜夜明白了。
是要拿著刀,在不見天日的暗牢中殺死身邊所有同伴,踩著她們的血肉尸骨活下來的人,是手上沾滿無數血腥的人,是沒有尊嚴、沒有自由的人。
當時樓主告訴她們,能活下來的,只有三個人,她先后認識了阿絮和柳戚戚,便以為三個人當真能活下來。
直到阿絮死在她面前。
阿絮死的時候,樓主忽然在她身后,問她:“為什么要難過?”
流箏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懷里是阿絮冷卻的尸體,一身黑衣被鮮血染干,周遭是無數躺下的尸體,樓主立于這尸骨之中,居高臨下站在她面前,問:“為何要難過呢?”
流箏不知曉自己在難過,她只是覺得,自己已經很久沒有人陪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