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裴簡走后,裴貴妃夜夜不安,日日被青箏看緊。今夜青箏伺候她睡下后,莫名從她宮里消失,不久后宮城就起了火,貴妃隱隱猜到些什么,趁著青箏人還未回,不管不顧跑到皇帝寢宮,可若問她有何打算,她也渾渾無主。
隆慶帝雖覺有些奇怪,但見貴妃如此依賴她,便也不再計較她的越矩,擁了人坐在榻邊私話相慰。
殿外,悄然變了天。
喧嚷愈演愈烈,其中竟雜著兵戈之聲,隆慶帝察覺不對,操著粗啞的聲音召喚內侍,然而久久未有人應。
裴貴妃的手已開始哆嗦。
隆慶帝起身,一邊邁著遲緩的步伐向殿門走去,一邊喚著內侍。像是應他似的,下一刻宮門忽啟,皇帝一抬眼——看到的不是內侍,卻是太子。
“你怎么出現在這里?”隆慶帝撐開老眼,又驚又怒,“來人,快來人!”
兩位甲衣郎將進來,將門掩上,負劍貼門而立。劍刃冷光森寒,刺目戳肺,隆慶帝一瞬之間嘗到錐心之痛。
趙騫狹長雙目掃了一眼癱坐在地上的貴妃,提氣穩住聲音,“父皇不用叫了,不會有人來了。羽林衛正被兒臣的人纏著呢?!?/p>
隆慶帝手捂xiong口,大喘著氣,“你,你想做什么?”
“兒臣不想做什么,您禁足了兒臣,兒臣想見您,只能用這種方式了。”趙騫喃喃道。
“混賬混賬!”隆慶帝雙目鼓出,喉嚨仿佛堵塞,難以吐聲,半身戰栗如一片風中枯葉,貴妃忙爬起來攙緊他。只聽嘔的一聲,隆慶帝吐出一口血來。
“陛下”貴妃哀哀叫道,舉袖為他拭去嘴邊鮮血。
趙騫似也被嚇到,盯著皇帝寢衣上的殷紅血漬,雙眼發直。
隆慶帝推開貴妃的手,粗聲道:“你你要見朕,就要鬧得滿宮流血嗎!”
趙騫痛苦搖頭,“兒臣也不想,兒臣這就讓他們都住手?!?/p>
他咬牙上前,從懷里掏出一把短刀。
“你要弒君不成?”隆慶帝嘶聲道。
“兒臣不敢?!壁w騫低聲說完,蹲下用刀割取皇帝一截明黃外袍,交予郎將,“去告訴外面那些人,我與父皇要安安靜靜地談一談,不要再鬧出動靜。”
此話無異于說他已挾持皇帝,叫羽林衛不敢再輕舉妄動。
黃布遞出后不久,聲息果然小了一些,然而忽又自門后傳來一陣激烈的打斗,旋即一道粗獷男聲傳來,“陛下,臣救駕來遲,您可安好?”
是羽林衛郎將的聲音。
太子手里拿著刀,兩位甲衣郎君舉著劍,虎視眈眈。隆慶帝深吸一口氣,“朕和太子談話,卿等在外等候!”
羽林衛郎稍作猶豫,沉聲應是。
“你要和朕談什么?”隆慶帝枯然問道。
趙騫咣地扔掉刀,顫聲道:“父皇,昇兒真的是我的親生子,您冤枉兒臣了!”
隆慶帝咬牙道:“朕知道,朕沒有不信你。朕只是要查清楚,堵住宮外悠悠之口?!?/p>
“不,不,您不信我。”趙騫大聲道,“我怎樣說,您都不信我。兒臣是不夠出色,是做了幾樁錯事,可您也不能把兒臣沒做過的事往兒臣身上扣?!?/p>
“朕說了此事還沒有下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