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一臉懵地看著地上的狼藉,又看向站著的兩人。兩位主子臉都有些紅,表情平靜,帶著點兒高深莫測。
“梨茸跳上跳下,把瓶兒打碎了。”沈宜棠指指蹲在角落里的貓兒。
白羽取來竹帚,一邊打掃一邊絮叨,“梨茸好陣子沒闖禍了,郎君一個多月不在,它性子又野了。”
一回生二回熟,沈宜棠接連好幾個晚上去晏元昭書房。
他埋首案頭,她就坐在一邊逗貓兒,或是拿本書看。他書架子上有幾本地理志書,沈宜棠別的不感興趣,就愛看這種講各地山岳形勝并風土人情的,不覺翻完了好幾卷。
后來她看那架子上又多了幾本游記。
“從父親書房里取來的,你喜歡看,就多看看吧。”
晏元昭說這話時,語氣漫不經心。
沈宜棠快搞清楚他了,這人只有在耳鬢廝磨的時候會熱情,摁住她能親好久。他定力極好,親到忘情也不會更進一步,她穿的衣裳輕薄,衣襟偶爾被扯松,他目不斜視地幫她掩好,斯文而優雅,又變回晏君子了。
倒是她,自詡見慣風月,每回卻被他親得釵斜鬢亂,意亂神迷。
有一點點丟臉。
云岫冷眼問她,“晏元昭人在書房,你也沒法找賬本的線索,晚上去那么勤快做什么?”
沈宜棠不是沒試過白日趁晏元昭不在的時候去,但不論是借口還書,還是謊稱自己掉了首飾來找,白羽都畢恭畢敬地在旁陪著,不叫她施手腳。
“沈娘子愛慕晏御史,忍得住不去找他才奇怪。”
沈宜棠懶懶地回答,她翻著從書房拿回來的游記,上面偶爾能看到晏元昭寫的評注,并非她想象中的一板一眼,有些還頗為詼諧。
“倒不用這么說。你每次從他那里回來都春光滿面,你真的喜歡上他了,是吧?”云岫直白的話像一根針,穿透了空氣丟過來。
沈宜棠渾沒有被戳中的窘迫。
“美色在前而不動心,那是圣人,我又不是圣人。”
她沖云岫笑,眼里露著點賊氣,“何況,要想騙過人,不先把自己騙過去,又怎行呢?”
轉眼邁進流火七月,離婚期越來越近了。
公主府與沈府聯姻的消息,如石入靜水,在鐘京官宦圈引出不小的漣漪。
從不對小娘子假以辭色的晏元昭,竟然要娶一位名不見經傳的侍郎家庶女,不少人犯了嘀咕,猜她使了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做成這樁婚事,但轉念一想,晏御史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性,不像能被人使手段強逼。
于是又往別處猜,想沈家父子清廉有節,沈娘子多半也不慕榮華,淡泊嫻靜——這也解釋了為何京中認識她的人不多,甚至與她赴過同場宴的女郎都想不起來這號人,因為人家不好出風頭嘛——晏元昭持身端正,擇妻也不重才貌門第而重品格,故而求娶沈氏女。
物議如沸,也無定論。
邀約沈娘子的帖子全被掌家的宋夫人禮貌退回,道婚期將近,沈娘子無暇赴約。
沈侍郎沉穩如山,面上不見半分嫁女喜色。沈家的兩個兒子看著欣然,但也三緘其口。
晏元昭行走官衙,對好事者的目光熟視無睹,即便是面奏隆慶帝被問起婚事,他也只是道:“此女無甚特別,與臣有緣罷了。”
隆慶帝不滿意,“元昭,你和朕說實話,不用避忌嘉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