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為何來我們府上,難道還是為沈娘子的婚事?”
“……”
沈執柔面沉如墨地出來,“長公主駕臨鄙府,臣有失遠迎。”
長公主微掀眼皮,流露出冷冷的傲意,“沈侍郎知道失了遠迎,還不請我進屋,讓我在這吹風?”
沈執柔從喉嚨里擠出聲“請”。
沈執柔和長公主去了書房,宋蓁欲作陪,被沈執柔拒絕了。
書房里銀燈兩盞,兩人隔著一張胡楊木案遠遠對坐。
長公主嫌棄地看了一眼案上的茶水,“這么多年過去,你好不容易當個四品官,怎么府上還是這么破陋,待客的茶也還是粗蠢的龜山青。”
“臣兢兢業業為官,家財有限,自然不如公主豪奢。不過,您看不上的龜山青,一壺也要鐘京百姓一個月的米糧錢。官之俸祿,民之膏脂,如何能靡費?”
長公主毫不買賬,“又是這套酸腐陳論,你要是真心疼百姓,怎么不見你把錢捐了賑災?光在自己家里摳摳搜搜,連累妻兒和你受苦!”
沈執柔肅臉,“長公主深夜來訪,就為了指導臣如何花錢嗎?”
長公主撫著指上玉戒,鳳目凜然,“你為何拒我兒婚事?”
沈執柔淡淡道:“上午就和貴府嬤嬤說過了,一來老夫已為小女立下婚約,二來鄙府門庭破陋粗蠢,不堪與長公主結親。”
長公主冷笑,“你也知道你門庭不配,我不計較這個與你結親,你就該領情才是。元昭這樣的郎君,鐘京打著燈籠都難找,他的青云路才剛剛開始,過個幾年官位趕上你輕而易舉,現在天賜姻緣讓他為你女婿,你不感恩戴德就罷了,還推三阻四!”
她停了停,“我知道你這個人,嘴上說著仁義道德,其實虛偽投機,有好處的事從不落下,已有的婚約根本不是問題。你說實話,為何要拒婚?”
沈執柔拱拱手,“長公主如此想臣,可就大錯特錯了。臣說的全是實話,婚約既立,就沒有理由更改,這招令郎為婿的好處,讓給別人吧,老夫敬謝不敏了。”
長公主看他油鹽不進的樣子,不再多問,亦淡了眉眼平靜道:“可惜你沒得選。皇兄抱恙,我不想拿此事打擾他,才特意過來和你商量。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明日就進宮找圣上給他們兩個賜婚,想來你也不敢抗旨。”
沈執柔臉上紋路愈加深嵌,竟被這番話氣得咳嗽了一聲,“好啊!長公主當年逼婚晏家,現在又為兒子逼婚我沈家了!”
駙馬去后,圣上優容長公主,但有所求,無不應允。沈執柔心里明白,她說明日去請旨,就真的能請回賜婚的旨意來。
這些年她深居簡出,收斂鋒芒,但行事霸道的底色絲毫不減當年。
“元昭是我兒子,我當然要為他娶到中意的女子,不然怎么對得起先夫?”
沈執柔深吸一口氣,語氣里露出些許頹然,“老夫真是不明白,我那劣女就這么招令郎喜歡?”
長公主理所當然地點頭,“你是多不喜歡你那個女兒,要把她遠嫁到兩千里外給人當填房,還不高興我兒中意她。”
沈執柔沉默了很久。
“她的生母是我府上的一個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