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青山引著周俊海在主位坐下,伙計很快端來黑漆托盤,上面放著兩碟點心——一碟是桂花糕,雪白的糕體上撒著金桂,香氣撲鼻;另一碟是松子糖,裹著晶瑩的糖霜,看著就甜糯。
“大人,您要是有想吃的菜,盡管跟下官說,后廚都能做。”肖青山笑著說道。
周俊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嘴角勾起一抹不屑:“你這小小的縣城,能有什么好東西?有什么就上什么吧,別耽誤了正事——等下我還要看你那證據,明天還得去郭家莊勘驗。
說起來,以前郭家的宴席才叫講究,可惜啊……”他話沒說完,卻滿是惋惜,仿佛真為郭家的覆滅可惜似的。
肖青山卻笑了笑,不急不緩地說道:“大人這話就錯了。下官平日里也愛琢磨些吃食,北邊的烤鴨、醬豬蹄,南邊的醉蝦、蒸螃蟹,還有沿海的鮑螺海參,后廚都備著呢。”
“呵,你就吹吧。”
周俊海嗤笑一聲,放下茶杯,“黑山縣離海邊足有上千里,就算用冰窖存著海鮮,運到這兒也該臭了。再說了,那海參、鮑魚多金貴?你一個七品縣令,能拿得出手?”
他話剛說完,就聽見樓下傳來腳步聲。
幾個伙計端著食盤魚貫而入,待蓋子一一揭開,周俊海的眼睛瞬間直了。
胡椒醋鮮蝦,燒鵝,海參、紅燒鮑魚、鵝肉巴子,咸豉芥末羊肚盤,炒蛤蜊,元汁羊骨頭,糊辣醋腰子,蒸鮮魚……每道菜都色澤鮮亮,香氣撲鼻。
周俊海咽了口唾沫,心里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雖是五品官,平日里也常赴宴,可這么豐盛的宴席,就算在平安府也少見。
單說那海參,在平安府的酒樓里,一兩重的就得二兩銀子一個;那大蝦更是五兩銀子一斤,還得提前預定;至于鮑魚,雖比海參便宜些,也得一兩銀子一個。這一桌子菜,算下來起碼要上百兩銀子,這幾乎是肖青山兩年的俸祿了。
肖青山看在眼里,嘴角微微勾起。
他抬手拍了三下巴掌,清脆的掌聲剛落,樓下就傳來了輕柔的腳步聲,還伴著絲竹之聲。
周俊海循聲望去,只見四個身著水綠色襦裙的女子款款走來。
她們裙擺繡著纏枝蓮,腰間系著鵝黃色的腰帶,烏黑的頭發挽成垂掛髻,插著銀質的簪子,簪頭墜著小小的珍珠,走路時輕輕晃動。
她們手里分別抱著琵琶、古箏、笛、簫,身上帶著淡淡的桂花香氣,一進門就驅散了滿室的菜香。
“見過大人。”
四個女子走到桌前,屈膝行了個萬福,聲音柔得像水。
隨后她們在屏風旁坐下,調試了一下樂器,指尖一動,清脆的琵琶聲、悠揚的笛聲便響了起來,伴著古箏的醇厚,簫聲的婉轉,瞬間將酒樓里的氛圍襯得雅致起來。
周俊海的目光瞬間黏在了那幾個女子身上,眼睛都直了。
他在平安府見多了青樓里的歌女,就算是號稱“花魁”的女子,也多是靠妝容和噱頭,哪有眼前這幾個女子這般天然的風姿——為首的女子眉如遠山,眼似秋水,彈琵琶時指尖微動,睫毛輕輕顫動,竟讓他看得有些失神。
“大人,我敬您一杯。”
肖青山端起酒杯,輕輕碰了碰周俊海的杯子。
“啊!哦!好!”
周俊海這才回過神來,臉上的陰冷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諂媚的笑容。
他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酒液順著嘴角流下來,他也不在意,隨手用袖子擦了擦。
肖青山看在眼里,心里已然有了數。他放下酒杯,故意問道:“大人,您覺得這幾位姑娘的琴藝如何?模樣還入得了您的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