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旁邊一張硬木椅子,自己則踱回寬大的桌案后,在主位上安然落座。
林宣依言坐下,腰背挺直,雙手平放膝上,做出一副聽候指示的樣子。
吳百戶端起桌上一盞溫茶,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這才抬眼看向林宣,臉上掛著一種溫和笑容,問道:“林宣啊,你的傷怎么樣了,洪天這混賬,自己叛國,還連累了你們一起受苦……”
林宣拱手道:“勞大人掛心,屬下傷勢已無大礙。”
吳百戶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好,陳百戶因故調(diào)離,思州靖邊司一應事宜,暫由本官代管,你們無辜受刑,陳百戶允了你半月休沐養(yǎng)傷,這本無可厚非,但如今司里事務繁雜,正是用人之際,既然你的傷勢已經(jīng)無礙,本官將你的休沐期縮短至三日,想必你也能體諒司里的難處和本官的苦心吧?”
林宣表情如常,拱手道:“屬下明白,一切聽從百戶大人安排。”
吳百戶贊許地點點頭:“好,你還算是識大體……”
沉默了片刻,他再次抿了口茶,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還有一事,說來本官也甚是過意不去,陳百戶之前允諾你們?nèi)说陌肽曩旱撟鳛檠a償,此事本官也是知曉的,只是……”
他放下茶杯,說道:“玄光甲被劫,朝廷足足損失了十萬兩白銀,對我們的撥款也大為減少,司里今年的各項用度,尤其是撫恤、犒賞這一塊,已是捉襟見肘,寅吃卯糧了……”
吳百戶掃了林宣一眼,說道:“半年俸祿補償,數(shù)額不小,如今司庫實在支應不起,若是強行發(fā)放,恐會耽誤了陣亡兄弟的撫恤,這其中的輕重緩急,想必你也明白——
所以,這補償之事,只能暫且擱置了,待日后司庫寬裕了,本官定當優(yōu)先為你們補上,希望你多多體諒司里的難處。”
吳百戶這一番官話說的十分漂亮,滴水不漏,林宣不得不佩服。
(請)
降職
他站起身,認真的說道:“陣亡袍澤之撫恤,乃維系軍心士氣之根本,更是朝廷對忠魂之告慰,重如山岳,屬下所受委屈,與之相比,輕如鴻毛,若因我等之補償而延誤了撫恤發(fā)放,致使英靈不安,袍澤寒心,那屬下等縱使領了這俸祿,亦于心難安,更愧對靖邊司職責與忠義二字!”
林宣久在體制內(nèi),什么時候,什么場合,該說什么話,他當然清楚。
吳百戶似乎也沒想到,林宣居然能說出這樣一副深明大義的話,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繼續(xù)說道:“還有一事,本官思慮再三,覺得還是應當直言……”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句:“你父親林百戶,是我靖邊司的功臣,為國捐軀,本官亦深感痛惜,陳百戶念及舊情,破格提拔你為旗官,這份情誼,實屬難得。”
下一句,吳百戶話鋒陡然一轉(zhuǎn),語氣變得嚴肅:“然而,靖邊司旗官一職,肩負重任,按朝廷規(guī)制及司內(nèi)慣例,非武道八品修為者不可勝任,此規(guī)乃是為了確保執(zhí)行任務時的安全與效率,避免不必要的犧牲。”
他目光直視林宣,微微搖頭,說道:“你加入靖邊司三年,至今仍停留在鎮(zhèn)岳功的提拔你,這樣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