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砸進我家院子的時候,我正蹲在地上看螞蟻搬家。
黃綢子卷軸滾到我腳邊。
內侍尖著嗓子喊:“搖光接旨!”
我爹娘撲通跪下,頭磕得砰砰響。
我沒動。
那聲音又尖又急:“民女搖光,溫良敦厚,品貌出眾……特冊封為后,擇吉日入主中宮!欽此——”
空氣凍住了。
我爹抖得像風里的葉子:“娘娘……快……快謝恩啊!”
我盯著地上爬的螞蟻。
“不接。”
聲音不大,砸在地上像石頭。
內侍的臉唰地白了,像刷了層墻灰。“搖……搖光姑娘,抗旨是誅九族的大罪!”
我娘喉嚨里發出“嗬”的一聲,軟倒在我爹懷里。
我站起來,拍了拍裙子上的土。“回去告訴他,”我看著那卷刺眼的黃,“誰愛當誰當,我不伺候。”
內侍連滾爬爬地跑了。
我爹癱坐在地上,手指頭哆嗦著指我:“你……你瘋了!那是皇上!是斬風!”
斬風。
這名字像根細針,扎了我心口一下。
斬風。
我的竹馬。
光屁股一起在泥坑里打過滾的交情。
他七歲那年,他爹,那個總板著臉的老鐵匠,一錘子砸歪了,把自己砸沒了。
他娘哭干了眼淚,跟著去了。
我家隔壁那間破鐵匠鋪,就剩下個比灶臺高不了多少的他。
我娘心軟,端了碗雜糧粥過去。
他縮在墻角,黑眼睛像兩口枯井。
“吃吧。”我把粥推過去。
他沒動。
我拿起筷子,硬塞進他手里。“不吃就餓死!死了誰給你爹娘燒紙錢?”
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像個孩子。
然后他抓起碗,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