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北國雪多,不管是中山,還是魏趙,一整個冬天都要下雪。
要下上個三尺,要把所有的山啊,河啊,橋啊,屋宇啊,粟米地啊,全都覆上厚厚的一層。
再冷再殘破,那也是少時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吶。
孩子是在這一年的正旦生下來的。
這一年,已經是懷王五年了。
是魏惠王四年,中山懷王五年。
他們還是習慣以懷王紀年。
這南國的田莊還是依著中山的舊歷貼了門神,放起鞭炮,吃了過年的餃子。
孩子生的時候,蕭延年就在一旁。
接生的穩婆原不許男子在一旁,可誰管得了蕭延年呢,阿磐也管不了,他定要在一旁不可。
好在有錦被遮擋,不必使她難堪。
到底年輕底子好,養得也好,除夕疼了個半夜,正旦天一亮,早早地就生了下來。
是個小男孩。
白白胖胖的,十分漂亮。
她一眼就看出了那孩子像誰,那眼睛啊,鼻子啊,嘴巴啊,長得與他父親一模一樣啊。
眸中發酸,唯有發酸。
除了發酸,也不知道到底還有什么滋味兒了。
那人抱著那襁褓里的嬰孩,望了好一會兒,他說,“你瞧這一撮毛,朝天翹著,像一只倒過來的狼毫。”
可惜這么小的嬰孩能懂什么呢?
孩子睜著嘰里咕嚕的大眼睛好奇地瞧他,咿咿呀呀地說話。
他笑,他還要說,“這小東西,以后可要犟著呢。”
阿磐不信,才生下來,怎么就知道會犟呢。
再說人生下來本就是一張白紙,好與不好不都是要靠后天的教養嗎,教養得好,哪有什么犟不犟的。
那人還要起名字,他說,“就叫蕭硯,單名一個硯字。”
他還要解釋,“你瞧這‘硯’字,左邊一石,是你,甚好。”
筆墨紙硯,硯是個好字,可本也該叫謝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