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明華小心翼翼地挪動步子,繞過桌子走到蜷縮的鄭湘儀身邊。
“湘儀,走,哥送你回學校。”
他甚至沒敢再看謝冬梅一眼,只留給父母一個寫滿了‘委屈’和‘懂事’的背影,拉起還在發抖的妹妹,幾乎是落荒而逃。
堂屋里,鄭愛國像一頭耗盡了力氣的老牛,頹然地跌坐在長凳上,看著滿桌狼藉,眼圈紅得嚇人。
謝冬梅看著大兒子倉皇離去的背影,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丑賣力演完了一出蹩腳的獨角戲。
直到門口傳來關門聲,她才緩緩收回目光。
想等她氣消了再來拿錢?
天真。
這輩子,她手里但凡有一分錢,都得牢牢攥著,誰也別想動!
“唉……”
一聲長長的嘆息,帶著濃重的疲憊和挫敗,從鄭愛國嘴里吐了出來。
剛才還像一頭被激怒的雄獅,此刻卻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他手肘撐在油膩的桌面上,死死盯著那盤被他親手砸爛的西紅柿炒蛋。
紅的湯,黃的蛋,糊了一桌子,就跟他此刻的心一樣,亂成了一鍋粥。
“我這是造了什么孽……養兒子我以為是養來防老的,怎么一個個……都成了上門討債的活閻王?”
“冬梅啊,你說,是不是我太沒用了?我不會教孩子……我這個當爹的,當得太失敗了……”
說著,一個快五十歲的男人,眼圈紅得像兔子,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動起來。
謝冬梅沒說話,默默地轉身去廚房,端了一杯溫水遞給鄭愛國。
“行了。為那種沒良心的東西生氣,氣壞了身子,誰給你疼?是他鄭明華,還是他那個眼高于頂的媳婦?”
“記住我今天說的話,人這一輩子,什么最重要?是命!是健健康康地活著!錢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可你要是沒錢,就得處處看人臉色,就活得沒個人樣!”
她的話敲進鄭愛國的心里:“以后這家里的錢,咱倆死死攥在自己手里。兜里有錢,腰桿子就硬。只有別人求咱們的份兒,沒有咱們求別人的理兒!”
鄭愛國重重地點了點頭:“冬梅,你說的對!我聽你的!”
他端起那杯水,咕咚咕咚一口氣喝干,抹了把嘴,“還是你腦子清楚。幸虧你沒讓把后山那些東西說出來,不然這家里頭,更是沒個安寧日子了?!?/p>
“對了,”她話鋒一轉,看向鄭愛國,“今天頭一天當副廠長,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