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爭再次爆發(fā)時,楚玉微的學堂改成了傷兵醫(yī)院。她穿著白大褂給傷員換藥,動作熟練得像當年清點糧倉。顧晏廷來的時侯,胳膊上中了槍,還是她給他包扎,只是這一次,他沒再抓她的手腕。
“日本人占了上海,沈文軒的工廠……”
他話說一半,停住了。
玉微知道他想說什么。沈文軒的電報昨天剛到,說他把機器都炸了,絕不留給日本人。她摸了摸懷表,表早就停了,停在民國十六年深秋,那個他在戰(zhàn)地醫(yī)院抓住她手的午后。
“我的碼頭和倉庫,都給你用。”
她撕下一塊紗布,語氣平靜,“棉紗能讓繃帶,倉庫能藏軍火,你要什么,我都有。”
顧晏廷看著她,眼睛里的血絲紅得嚇人:“玉微,這仗不好打。”
“我知道。”
她笑了笑,拿起剪刀剪掉多余的線頭,“當年城破的時侯,誰也沒想到我能守住糧倉。”
她果然說到讓到。日本人查封了她的碼頭,她就把貨藏在漁船底下;炸毀了她的倉庫,她就在地窖里重開一個。顧晏廷的隊伍缺彈藥,她就用棉紗跟洋人換;傷員缺藥品,她就帶著女學生去山里采草藥。
沈文軒來找她時,穿著游擊隊的衣服,胳膊上纏著繃帶。他帶來些電臺零件,說要建秘密電臺。“玉微,顧晏廷在前線浴血奮戰(zhàn),我們在后方支援,也算……
殊途通歸。”
她給他倒了碗草藥水:“他是他,我是我。”
“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已。”
沈文軒看著她,眼神里全是了然,“從民國十二年那個春天起,你就沒真正放下過。”
那天晚上,她收到顧晏廷的信,字跡潦草,說他要帶隊伍去炸鐵路,可能回不來了。信末畫了個歪歪扭扭的狼頭,像當年那個令牌。她把信揣進懷里,連夜組織人把最好的炸藥藏在棉紗包里,親自押船送去前線。
鐵路旁的樹林里,她果然見到了顧晏廷。他正在檢查炸藥,見她來了,愣住了:“你來干什么?”
“怕你炸死了,沒人還我三成軍糧。”
她遞過炸藥,手卻被他抓住。這一次,他握得很緊,仿佛要捏碎什么。
“玉微,”
他看著她的眼睛,狼一樣的眼神里突然有了溫柔,“等趕走日本人,我就……”
“別說。”
她打斷他,把懷表塞給他,“拿著,別弄丟了。”
爆炸聲響的時侯,她看著他帶著隊伍沖出去,背影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女學生拉著她往后撤,她卻站著不動,直到一顆流彈擦過耳邊,才猛地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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