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脫掉她的外套,把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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恤袖子挽上去,在臂彎處消毒,對她解釋要扎留置針。
凌田很怕打針。小時侯奶胖,關節處一個個小渦渦,手背鼓鼓的都是肉,再加上血管細,特別難找,每扎一次都費老大的勁,針在皮下挑來捅去,給她留下深刻的童年陰影,以至于她后來連鉛筆都不能用削得特別尖的,初中勞技課的針線作業都是徐玲娣給她做的。但此刻知道自己病重,她別無選擇,只得避開不看,蹙眉忍了。
沒想到扎完一邊,護士又擼另一邊袖子,如法炮制地扎了第二枚。
而后將她手腕墊高,在上面按來按去地找地方,對她說:“不要動哦,還要抽個動脈血?!?/p>
凌田錯覺這針扎得好像永遠不會結束,側頭看去,只見護士正拆開一次性包裝,取出一支塑料針管,那針頭足有四五厘米長。進針的一瞬,似是往她骨頭里戳,疼痛如此尖銳,她腦中混亂
,忽然又變成小孩子,拖著哭腔叫出聲,不管不顧地想把手抽回來。
旁邊立刻有人按住她手臂,給她解釋:“兩邊靜脈通路是補液的,手腕這里抽動脈血做血氣分析。你放松,很快就好了?!?/p>
動作迅速,堅定,卻不冷硬,配上說的話,甚至可以算是撫慰。
她動不了了,護士水平也很可以,一針見血,說話間已經抽血完畢。
那人默契接手,用兩支棉簽按住她手腕橈骨處的針眼。
疼痛稍稍退去,凌田恢復了一點成年人的理智,但還是覺得害怕,迷茫地問:“我怎么了?到底是什么?。俊?/p>
那人回答:“你這是糖尿病酮癥酸中毒,必須住院治療。但現在內分泌病房沒床位,得先在搶救室待一晚,明天一早再轉去住院部……”
凌田聽得半懂不懂,打斷他說:“糖尿病?我沒有糖尿病的,怎么會這樣?”
他停了停,才道:“你先別著急,等明天到了病房做了進一步檢查,我們再分析是什么情況。”
“好,好……”凌田茫然地說。
他繼續道:“一會兒讓你同學幫忙通知一下家屬,要是家不在本市的話,得找你們老師,最好還是讓父母過來,你這個情況住院需要陪護……”
他說得特別仔細,語氣耐心得有些不真實,不是那種催著趕著每句話都像在抬杠的醫生,而是會把前因后果、來龍去脈解釋給病人聽。
凌田聽著,卻想到電視劇里的常見操作,某某得了重病,醫生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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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沒什么,一點小毛病,很快就好了,其實只是瞞著本人,轉頭把實情告訴家屬,是絕癥,還剩最后三個月……
“我還能活多久?”她鼓起勇氣問。
他說:“……???”
“簽了病危通知書,還能活多久?”她又問了一遍,等待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