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本來昨夜就要啟程去泡湯泉,耽擱了一夜,這一日晌午才啟程。
苻曄發現秦內監對自己實在是慈愛備至,聲音都比平時低八度。
“王爺昨日睡得好么?”
“我看王爺眼下有些烏青,王爺要保重身體呀?!?/p>
“王爺,老奴扶您上去?!?/p>
“王爺,今日車內點的熏香可還行么?”
倒是皇帝,他覺得他似乎氣場都變了。
皇帝如此隆重裝扮,按理說應該很華美才是,但他整個人似乎依舊籠罩著頭疾帶來的陰戾之氣,渾身有一種尊貴又病懨懨的……反派味道。
就是那種古裝劇里的陰shi瘋批帝王男二,郁郁不得女主那種。
他的眼里很多紅血絲,看起來頗為陰鷙。
但他今日對他說話,也十分溫柔。
主仆倆這突然的溫柔叫他覺得有幾分詭異,他與他們同坐在車中,偶爾會覺得自己像是墜入一種詭異的夢里。雙福和慶喜都和其他內官隨車步行,此次去神女宮溫泉,排場甚大,前后有上千人,卻只聽得見車輪腳步聲,便再也沒有其他。
今日天色陰沉,早晨還下了短暫的春雨,但雨后山林薄霧籠罩著百花,很美,苻煌知道他要賞春,特意叫人將簾子全部卷起來,又將自己身上穿的那件大氅脫下來,叫他披上。
苻曄并不冷,但皇帝才剛好些,他對皇帝充滿憐愛,所以很溫順地裹在了身上。
還裹得很緊。
皇帝的大氅異常華美,上面是落日熔金紋,金色和黑色搭配起來最為威嚴尊貴,但這大氅披在他凝碧一樣的外袍上,柔軟疊覆,卻給他一種貴族的繁復之美,像翡翠瓔珞堆滿身,貴艷無匹。
苻煌陰沉沉想,他是無論如何,都要把苻曄留在身邊的。
不要當兄弟,就想做夫妻。
御車緩緩而行,湯泉所在地并不遠。
苻曄臨窗而坐,大概為了讓他紓解心懷,還熱情地說:“皇兄你看,是一尊菩薩。”
他聲音比平常低一些,大概照顧著他是病人,所以格外溫柔繾綣,心腸美麗得近乎帶著母性的光輝。
路邊一排菩薩雕像,都有數丈高,車窗從她們或慈悲或秀麗的面龐前駛過。
他不知道他面對的是個怎樣的惡鬼,在盤算著如何將他徹底霸占。
這個他叫皇兄的男人,這個長相不夠俊美,家世不夠清白,不夠溫柔懂事的男人,也要親他的嘴,破他的身,占據他的心,擁有他所有一切。
他與他天差地別,他是弒父殺弟,滿手鮮血之輩,正如他的政敵詛咒的那樣,必不得往生,不入輪回,千年萬年要深陷煉獄。既然死了不能同往,來世不能再逢,那這一世便是他所有,他最后小小一段春朝。
這是他這一夜想到的。
只是他實在愛他,暫時不舍得強迫他,愿徐徐圖之,以他所有的,來誘惑他。
苻曄沒有察覺落在身后的陰鷙目光,完全被那沿路的石林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