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他配的藥香點上。
他其實可以回偏殿睡覺的,但依舊選擇陪守在主殿里,也沒有上榻,就在榻邊趴著,秦內監給他在地上鋪了軟被,他便裹著被子睡著了。
睡到半夜,喉嚨發癢,咳醒了,聽見苻煌說:“好吵。”
苻曄抬頭,在微弱的燭光里看到苻煌在榻上坐著看他,也不知道醒了多久了。
苻曄轉身倒了一杯茶,喝完了才想起苻煌,問:“皇兄要茶么?”
苻煌說:“要睡回你的寢殿去睡。”
苻曄道:“我要守著皇兄才放心。”
賣乖賣不死你。
苻煌沒有再說什么。
苻曄索性裹好被子繼續趴在那兒睡覺,問:“皇兄有沒有感覺好多了?”
苻煌依舊不理睬他。
換做之前,苻曄肯定心里把他吐槽個千萬遍了,但是見過他發病的情形,只覺這人實在可憐,不愛理人也算不得什么了。
“臣弟沒有把握能根治皇兄的頭疾,但像今天這樣為皇兄緩解病痛,還是可以的。”他又說。
他覺得換做其他人,可能要問上一問,天潢貴胄,流落異邦,從哪里學的醫術。
但苻煌沒問。
可能他也不在乎。
他自知今夜過去,即便作為布洛芬,他也有了可以在苻煌身邊待下去的資本,因此心情疏闊,也沒有了在暴君跟前時刻擔心掉腦袋的憂慮,趴在那里,很快就又睡著了。
苻煌從不與人共榻,竟不知道有人可以睡的這樣香甜。
還是在他跟前。
他想或許秦內監說的對,天家血統使然。苻曄雖然生的過于孱弱美麗,不像苻氏子弟,但這份膽量確實有幾分像他們苻家的兒郎。
青煙從狻猊嘴里吐出來,幽幽散開,夢一樣沉幻。凝青色綢緞上用銀線織出繁復的纏枝花紋,精美綺麗,包裹著他的肩膀,這被子仿佛也有了生機光彩,倒像流淌的碧玉。
他目光落到苻曄臉上,見他頭發有一半披散在被子外頭,被他斬去一截,發端齊整斷開,像團扇一樣鋪開,那臉頰線條實在瘦尖柔和,像個瓷娃娃。只可惜脖子上有明顯的淤痕,叫他有了活人的真實。
他們當年同被養在昭陽夫人宮中,但并不常見,苻曄比他小五歲,生的胖乎乎的,但性情刁蠻,都是他在忍耐。他那時候雖然不懂母妃為何區別對待他們兄弟二人,但對這個弟弟也并無嫉妒之心,只想他年幼不懂事,不與他一般見識。
沒想到當年那個頑劣幼童,如今竟似變了個人一樣,如此溫順,又實在美麗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