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個當下,謝瀾安心頭卻又泛起一股奇異的憐愛——胤奚在她眼里變成了一個不守著她氣息便睡不安穩的孩子,他不再像昨晚把她抵在窗邊那樣,充滿了強勢和逸蕩,而是如此無害,純稚,美若琉璃,讓她不忍抽離他纏指的青絲,吵醒他的美夢。
素來卯時即起,行程緊湊的謝氏女君,也不知搭錯哪根筋,又挨枕躺了回去。
睜著眼無所事事地數著滴漏。
沾著曉露的迎春花在枝頭昂首,丹頂白鶴從養鶴臺撲棱著羽翅掠過飛檐,謝府的仆役與鐺廚曉起,各院陸續都活動起來。束夢和青嫋曉得主君屋里是今日不同往日,多了一個人,所以女郎破天荒地晏起,二婢也不敢催促。
辰時正刻,金烏高起。來接謝瀾安去內閣議事的賀寶姿跨步走進上院,看見束夢她們守在緊閉的門扉外,而屋里半分動靜都沒有,賀寶姿腳步微頓。
她下意識放低聲音:“怎么,女君還未起嗎?”
這些日子,謝瀾安的出入行止皆是由賀寶姿貼身護衛,她知道女君每日卯時準時起身,卯時二刻盥洗用膳畢,三刻便動身入宮。若是前一日眠淺,多出來的時間便去文杏館擺弄一陣沙盤,長身立在將明未明的黎明下,獨自思量著什么,卻從來也無耽擱的時候。
今個怎么破例了?
外邊一響起人聲,胤奚眼皮警覺地動了動,跟著就醒了。
他睜開眼,先被迷朦的晨曦霎了眸子。
待看清眼前一張黛眉入鬢的粉雪臉龐,胤奚琥珀色的雙瞳登時泛出光彩,他自然地傾身在謝瀾安額上印上一吻,慵懶地笑:“早上好,女郎。”
往常這個時辰,
謝瀾安人已在內閣了,哪里還早。
可落在眉間的暖意,化解了她睜眼空等一個早上的無聊。她的目光在胤奚那張笑臉上定了定,
伸出一根指尖,
將人推回平臥的姿勢。
自己坐起來,
檢查他的傷口。
“少爺好睡啊,
醒來就又亂動。”
她嗓音亦是懶懶的,
含著晨起的低靡,
又有一層漫不經心的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