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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伏鯨在巨野城堅守十二日,六月二十四,他用完城中囤積的最后一批火油和箭矢,下令棄城后撤,軍伍有條不紊地退入任城。
紇豆陵和率兵殺入城中,才發現阮伏鯨給他們留下了一座空城。
城中既無百姓,也無糧草,除了斑痕累累的四墻,堅壁清野得徹底。
待尉軍趕到任城,阮伏鯨又如法炮制,在任城的闕樓上揮臂,城頭箭垛后的弓箭手一瞬搭弓,露出森寒的箭簇。
紇豆陵和擅野戰,阮伏鯨便偏不給他空間施展,用陣地戰防守到底。
此時北尉大軍的銳氣與耐心,已在近半個月的攻城戰中消磨大半。紇豆陵和引以為傲的鐵騎更是一個整戰都沒打成,每每被阮伏鯨尋隙小股出擊,逗弄得如隔靴搔癢。
再十日,阮伏鯨再棄空城,退守鄒城。
“消耗我軍,卻讓出城池,向內線撤退……”紇豆陵和察覺到這一舉動的反常,在進城前猶豫了一下。
這名北尉梟將在暗夜中抬起陰沉的鷹眼,望向任城樓頭沒有熄滅的烽火。
“誘敵深入。”左晟座下的馬匹焦躁地揚了揚蹄,緊皺眉頭說。
他們進軍青州已有半月,南庭一定會派兵增援,那位褚大司馬即便駐守著金陵北邊門戶,不會輕動,也會派麾下鐵騎北上。他們算錯一著,已失先機,一旦繼續深入青州腹部,被兩下夾擊,便是勝負難料。
可紇豆陵和也算準了,青州守備軍不會超過兩萬人,只要他能趕在南人援兵到來前,速戰速決吃下這兩萬人,再與北線合兵,那這青州便又是大尉囊中之物。
漆黑洞開的空城就在眼前。
見獵而不動,并非紇豆陵和的性情。他詢問軍中的斥候:“打探到南邊軍隊動向,到了哪里?”
北尉的探子才從南邊趕回,馬下抱拳回稟:“稟大將軍,徐州方向并無大軍整發的跡象,起碼百里之內,不見異動。”
“沒有側應?”軍師左晟再度意外,隱隱產生一種云遮霧繞的不詳之感。
南玄在故布什么疑陣?
——“說清楚了,什么叫徐州援軍不至?”這卻不是阮伏鯨事前的安排,他也是退入鄒城后,才聞斥侯回報,雙眼猛地盯向傳話的探哨。
探哨在那寒凜的目光下臉色發白道:“回主帥,按時間來算,徐州軍此時本該過魚臺了,可末將快馬馳出一百里,皆不見后援蹤影,只怕……援軍還未出徐州。”
阮伏鯨心頭陡地沉了沉:“廣陵方向,也不見北府軍?”
探哨額角滴汗地搖頭,更無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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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徐州守將黃勇,正在褚豹設下的酒宴上迷醉地欣賞美人歌舞。
褚豹麾下一萬鐵騎,與徐州集結的兩萬守備軍,此時正在城外扎營不動。
黃勇在布滿珍饈的席上,身形歪斜地摟著一名腰肢柔韌的舞伎,飲盡一盞美酒,轉眼望著身旁同樣飲酒取樂,逍遙自在的褚豹,醉蒙蒙地問:“少將軍吶,延誤軍令……真的不妨嗎?”